“不是延缓。”
“是圈养。”
吴邪刚刚坐进车里的身体，僵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后排的林渊。
林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平静地注视着帐篷的方向，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陈列品。
“圈养？”
这两个字，比录像带里陈文锦那绝望的嘶吼，还要让他感到寒冷。
圈养什么？
用一块能让人长生的陨玉，去圈养一群身体里长着“怪物”的人？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无比荒谬，又无比恶毒的玩笑。
王胖子也听到了，他从震惊中回过神，凑过来小声问。
“渊哥，啥玩意儿是圈养？还有……你说什么东西快熟了？”
林渊收回了目光，重新闭上眼，没有回答。
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无意识的梦呓。
但吴邪知道，不是。
林渊从不说废话。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拼图，拼凑出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比接近真相的可怕轮廓。
“天真，别想了。”
王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咱渊哥的境界，跟咱们不一样。”
“他说熟了，那八成就是能吃了。”
“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渊哥面前，不都得是盘菜？”
王胖子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奇异地安抚了吴邪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看向林渊平静的侧脸，心中的恐惧，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是啊，有林渊在，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吴邪定了定神，对着帐篷外还在消化恐怖信息的黑眼镜喊了一声。
“黑眼镜，别研究了！”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录像带里说的那个地方。”
“西王母宫！”
帐篷门口，黑眼镜闻声转过身，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挂了回来。
他扶了扶墨镜，懒洋洋地应道。
“正合我意。”
“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西王母，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他转身对着手下们一挥手。
“都他妈别愣着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目标，西王母宫！”
雇佣兵们如梦初醒，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营地，检查装备。
那盘录像带带来的恐惧，在绝对的命令和对林渊的敬畏面前，被强行压了下去。
几分钟后，车队再次启动。
依旧是那条由万蛇辟出的，绝对安全的通道。
车队在泥泞的沼泽里，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向深处挺进。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一股甜腻的、类似腐烂水果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不对劲！”
开在头车的黑眼镜，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
“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空气里有致幻成分！”
王胖子手忙脚乱地从座位底下翻出几个军用面具，分给吴邪。
吴邪戴上面具，那股甜腻的味道被隔绝，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向外看去，只见一些跟在车队旁的雇佣兵，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眼神也有些迷离。
“停车！给他们打镇定剂！”
黑眼镜的命令果断而有效。
车队停下，几个还保持清醒的雇佣兵跳下车，给那些出现幻觉的同伴手臂上扎了一针。
然而，林渊所在的这辆车，从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股甜腻的香气，仿佛有意识地绕开了这辆车。
或者说，是不敢靠近。
穿过这片致幻的雾气沼泽，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阴森的丛林。
这里的植物生长得异常茂盛，一根根粗壮的藤蔓从浑浊的水里伸出，如同巨蟒般缠绕在枯死的树干上。
“吱嘎——”
一辆跟在后面的卡车，轮胎被一根从淤泥里钻出的深绿色藤蔓缠住，整个车身都向一侧倾斜。
“妈的！是食人藤！”
王胖子骂了一声，抄起一把开山刀就要下车。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就看到车窗外，那些原本护送在两侧的鸡冠蛇，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它们发出“嘶嘶”的威胁声，成百上千条蛇，像潮水一样涌向那辆被困的卡车。
它们没有去攻击藤蔓，而是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藤蔓根部的地面。
坚硬的蛇头，一次又一次地砸进淤泥里。
几秒钟后，那根坚韧的食人藤，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松开了卡车轮胎，闪电般缩回了水底。
整个丛林，那些蠢蠢欲动的诡异植物，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蛇群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再次清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黑眼镜在对讲机里沉默了很久，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继续前进。”
队伍里的所有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君王”庇护的，不讲道理的安全感。
又行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当车队绕过一片巨大的石壁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一片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古代建筑群，出现在沼泽的尽头。
尽管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腐朽，被植物和淤泥所覆盖。
但依然能从那巨大的轮廓和残存的雕刻中，感受到它曾经的辉煌与壮丽。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宫遗址。
而在整个遗址群的最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样东西牢牢吸住。
那是一块玉。
一块如同小山般巨大的青色玉石。
它就那么静静地耸立在废墟中央，下半部分深埋在地下，上半部分直插云霄。
在蛇沼阴沉的天空下，巨大的玉石表面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肉眼可见的微光，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光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的能量波动，从它身上扩散开来，笼罩了整片区域。
“我操……”
王胖子嘴巴张得老大，手里的方便面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这……这是玉？”
“这他娘的是一座玉山啊！”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造物给震撼了。
这就是陈文锦在录像带里提到的，他们最后的希望——陨玉。
黑眼镜缓缓摘下了他的墨镜。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贪婪、敬畏，以及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
他身后的那些雇佣兵，更是看得两眼发直，呼吸都变得粗重。
“黑……黑爷……”
张秃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这玩意儿……要是能从上面……敲一小块下来……”
“咱们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闭嘴！”
黑眼镜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块巨大的陨玉，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蠢货，它的价值，是钱能衡量的吗？”
吴邪没有理会他们的骚动。
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拿出阿宁父亲的笔记，对照着眼前的景象。
笔记上有一幅潦草的速写，画的正是这块巨大的陨玉。
而在陨玉的某个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旁边写着一行字：蛇母沉眠之地，死之门，生之口。
吴邪又回想起录像带里，陈文锦最后那段混乱的画面。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尖叫，和蛇类爬行的声音。
线索，串联起来了。
“跟我来！”
吴邪喊了一声，率先朝着陨玉的西南角跑去。
王胖子和黑眼镜立刻跟上。
他们绕过几段倒塌的石墙，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石壁下。
这里正是陨玉的山脚。
石壁光滑如镜，上面刻满了无数诡异的蛇形浮雕。
吴邪按照笔记上的指示，在一处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块与其他浮雕都不同的蛇头雕刻。
他伸出手，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
他们面前那块光滑的石壁，竟然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口。
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冰冷、潮湿的气息，从洞口里扑面而来。
那气息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像是尸体放了很久的腥臭味。
洞口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王胖子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挡在吴邪身前。
“天真，这地方邪门得紧。”
他咽了口唾沫，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渊。
“进去以后，你跟紧我跟渊哥。”
吴邪点了点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入口。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
所有谜题的答案，以及一群活了二十年的“怪物”，就在这块陨玉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