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短,有半个多时辰呢,不过大家伙都想抓紧休息时间回家再多干点活,再说家里只有女人孩子也放心不下哩。”
领头的男人边说边扒饭,因此也错过了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和阴毒。
“那你们吃着,我回家看看守业。”
“好嘞周大婶,这些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女人拎起饭桶挥挥手告别,回到城门时被晒得脸色通红,走路摇摇晃晃,守城门的人见状连忙让开板凳,招呼道:“周大婶快来这歇歇,这秋天中午的太阳毒着呢,别晕倒了。”
“小五子谢谢你啊。”
女人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顺手拎起旁边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
结果拿茶壶的时候手腕忽然一抖,茶壶忽然脱手,满壶的水全都洒出来,不仅打湿了衣裳,茶壶滚落在地,壶身出现几道细纹。
“哎呦!”女人惊呼一声,慌乱的擦了擦衣服上的水,自责道:“都怪我这身体不中用,拎一会儿饭桶手就酸了,害得好好的茶壶就这么坏了。”
守门人捡起茶壶看了看,确实不能用了,安慰道:“这茶壶本来也不值几个钱,再说周大婶也是为了我们才累的手酸,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但是你们天天守在这儿,大太阳晒着,没水喝可怎么行。”周大婶拧着眉,犹豫一会儿,颇为艰难道:“我家还有个茶壶,等会儿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大婶,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一个茶壶而已,我直接找林大人再要一个就是了。”
守门人连忙拒绝,周家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唯一的男丁周守业如今还缠绵病榻,家里穷的只有两个破碗,他哪儿好意思要人家的茶壶。
他不想跟周大婶撕扯,干脆直接走出去,回头道:“周大婶你帮我看一会儿,我马上拿茶壶来。”
说完拔腿就跑远了,周大婶维持着感动又自责的表情,直到对方走远,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嘀咕了一声“傻子”,一边起身大步往城外走去。
绕开巡逻队歇脚的角落,周大婶一头钻进林间的一条小路,沿着踩出来的小路快速前进,直到看到一棵树上绑着一块红布才猛的停住脚,迫不及待地呼唤道:“我把东西带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锦袍男人从树后走出,赫然便是同知。
同知谨慎的和周大婶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自觉的微微抬起下巴,眼里藏着轻蔑道:“拿来给我看看。”
“大人,一百个人签字画押的状纸都在这儿。”
周大婶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伸手抖开,同知目光变得专注,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第一眼就被上面红的刺眼的指印吸引住目光。
再仔细一看,会看见上面还有一行黑色的小字,态度十分激烈地“揭露”了林玦的“罪行”,右下角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一个鲜红的“甄”字。
“好!很好!”
同知看着那一个个血指印,激动的哈哈大笑,拿过白布又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一遍,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不是要护着这些愚民吗,那我就让你尝尝被这些人背叛的滋味!有了这个,姓林的就等着给我下大牢吧!”
他说话时声音甚至没有压低,周大婶神色一僵,心虚和内疚在心底攀升,但很快又被更多的怨恨覆盖,附和道:“大人说的是,我看那个什么林大人就是个骗子,能治好人都是运气好。我儿子本来病的没那么重,结果吃了他的药,一晚上就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捂着胸口两行泪流下来,“那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儿要是没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儿啊!”
同知不耐烦的听着她念叨,打断道:“你说你儿子吃了他的药,然后死了?”
“我儿才没死,他只是病没好!”
女人尖声反驳,触及同知烦躁的眼神瞬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缩着脖子驼着背老实道:“这是真的,他亲自开的药,我儿吃完人就快不行了。”
同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心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你可还有药渣?”同知努力做出和蔼的表情,却仍藏不住眼里的奸滑,“若是你能拿出药渣,我就请江南最好的大夫给你儿子治病。”
“真的吗?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周大婶两眼射出一道亮光,激动地握住同知的手用力摇晃:“我明天就把药渣拿来,大人,您可得说话算话。”
“本官说的话自然作数。”
同知飞快抽出自己的手,皱着眉用手帕反复擦了几遍,然后手指一松,手帕落在地上。
“那我就走了,明天这个时候,别让我失望。”
同知下瞥着眼珠,说完便转身,消失在林子中。
周大婶恭敬地目送他离开,等看不到人了,蹲下身飞快将那块用丝绸做成的帕子塞进怀里,欢喜地往城门走去。
这么好的料子,能给她的守业做一个新笔袋了,到时候回书院读书,看谁还瞧不起他家穷酸!
周大婶回到城门,刚好守门人也回来了,果真拿来了一个崭新的茶壶,两人闲聊几句,便分手各干各的事去了。
第二日,周大婶照旧用老办法,趁着巡逻队休息的时间偷偷去了林子把药渣交给同知,眼巴巴道:“大人,药渣给您了,那那大夫……”
“等这件事完了,自然就会帮你找。”
东西到手,同知彻底没了和她说话的兴趣,三两句敷衍过去,转身便又消失了。
周大婶望眼欲穿地站在原地,搓了搓皲裂的双手,满怀希望的回了家。
——
“哥哥,有好消息。”
一大早,顾安便急急忙忙找到林玦,将一份文书递给他,眉眼弯弯道:“皇叔提前给我透了消息,那封百姓联合的状纸皇叔收到后雷霆震怒,如今已经在朝堂上定了他们的罪,最多三天,颁旨的御史就到了。”
林玦眉眼一松,长舒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又想起什么,手指捻了捻手里的信封,“这个直接给我看,真的可以吗?”
“没事,皇叔既然没在信封上盖印章,便就是家书,哥哥自然是能看的。”
顾安理所当然地说道,林玦微微一怔,忽然觉得手里的信有些烫手,烫的他指尖都忍不住蜷缩,染上一层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