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穿云破雾,离开南海已旬月有余。
船舱静室内,茅八角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圆融内敛,隐隐与天地交感。他并未刻意运功,但识海中定海神珠散发出的浩瀚水元,却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他的经脉神魂,让他对“水”之柔韧、包容、滋养与狂暴,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生死轮转意境亦在与水元之力的交融中,变得更加灵动深邃。生,并非只有草木萌发,亦可是水滴石穿、润物无声;死,亦非只有万物凋零,亦可为惊涛骇浪、覆舟沉船。水之生死,循环往复,构成了世界的基石之一。
他的修为,在南海连番大战的积淀与神珠的滋养下,已然臻至筑基后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凝结金丹,踏入修真路上至关重要的新阶段。
“金丹大道……”茅八角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湛蓝水光与紫灰电弧一闪而逝。他摊开手掌,一缕精纯的紫霄真气在指尖跳跃,其中已然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一丝水之柔韧与生死轮转的玄妙。
他知道,自己凝结的金丹,绝不会是普通的紫霄雷丹。
“茅师侄,前方快到山门了。”钱枫副堂主的声音在静室外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此番南海之行,悬济堂虽损失不小,但茅八角力挽狂澜,为宗门赢得了巨大的声望,他这位带队副堂主也与有荣焉。
茅八角起身走出静室,与钱枫一同来到船首。
只见远方地平线上,一片连绵起伏、笼罩在氤氲灵气中的青翠山峦映入眼帘。山势并不如何险峻奇绝,却自有一股祥和宁静、生机盎然的气韵。无数亭台楼阁、药田园林点缀其间,宛如世外桃源。那里,便是悬济堂的山门所在——百草谷。
与南海的波澜壮阔、杀机四伏相比,百草谷的宁静祥和让茅八角紧绷了数月的心神不由得一松,仿佛游子归家。
飞舟缓缓降落在百草谷外围的迎客坪上。早已接到传讯的宗门执事弟子等候在此,见到茅八角与钱枫,纷纷上前见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敬畏。茅八角在南海的事迹,显然已经先一步传回了宗门。
“恭迎钱副堂主、茅师兄回宗!”为首的执事弟子恭敬道。
钱枫点了点头,对茅八角笑道:“茅师侄,你先回内堂交接任务,禀明南海详情。堂主和几位长老想必已在等候。老夫先去处理此行伤亡弟子的抚恤事宜。”
“有劳钱师叔。”茅八角拱手。
辞别钱枫,茅八角在一众弟子好奇的目光中,踏着熟悉的青石小径,向着悬济堂核心区域走去。
悬济堂分为外堂与内堂。外堂主要负责世俗事务、丹药售卖、弟子招收等;内堂则是核心弟子与长老清修、钻研丹道医术之地。
一路行来,遇到的弟子无不侧目,低声议论。
“那就是茅八角茅师兄?看起来好年轻!”
“听说他在南海,连元婴老魔都击退了!”
“何止!传闻他找到了上古失落的定海神珠,拯救了世界!”
“嘘……小声点,不过茅师兄的气息,感觉比下山前强了太多……”
茅八角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径直来到了内堂事务殿。
事务殿值守的是一位姓孙的金丹初期长老,见到茅八角,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茅师侄回来了!一路辛苦!堂主和几位长老正在‘济世殿’等候,快随我来!”
孙长老的态度,比茅八角下山前要热情恭敬了数倍不止,显然南海的消息已然发酵。
跟随孙长老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气势恢宏、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大殿前,正是悬济堂的核心重地——济世殿。
殿内,上首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身着朴素葛袍的老者,正是悬济堂当代堂主,青木真人。其下首,分别坐着丹院首座赤炎长老、符院首座玄圭长老、经阁长老墨守等数位宗门核心高层,皆是金丹修为。
茅八角步入殿中,依礼参拜:“弟子茅八角,拜见堂主,拜见诸位长老。”
青木真人目光落在茅八角身上,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含笑抬手:“不必多礼。八角,你此番南海之行,扬我悬济堂威名,更于天下有莫大功德,辛苦了。”
“弟子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茅八角平静回应,随即便将南海之行的经过,删减了关于玉碟碎片、断龙剑核心秘密以及祖龙之魂等关键信息后,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即便有所保留,他讲述的与阴罗宗、黑潮的争斗,与西方法师的相遇,以及最终寻回定海神珠、重光封印的过程,依旧让在座的长老们听得心潮起伏,惊叹不已。
“没想到阴罗宗所图如此之大,竟牵扯到上古魔尊!”赤炎长老性子最急,拍案道,“此事必须通告天下正道,严加防范!”
玄圭长老抚须沉吟:“西方法师……星辰之塔……看来外界格局,已生变化。我悬济堂亦不能闭门造车。”
经阁长老墨守则更关注茅八角本身:“八角,你于南海得定海神珠认可,融合其力,此乃天大机缘。然福兮祸所伏,你如今名声在外,恐已入了某些有心人之眼,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青木真人点了点头:“墨守长老所言极是。八角,你为宗门立下大功,宗门自有赏赐。但你修为已至筑基圆满,凝结金丹在即,当以巩固修为、准备结丹为第一要务。宗门会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与护法。”
“多谢堂主,多谢诸位长老。”茅八角再次行礼。他明白宗门的回护之意,也确实需要时间沉淀,冲击金丹。
又商议了一番关于阴罗宗后续、与各方势力联络等事宜后,青木真人便让茅八角先行回去休息。
茅八角退出济世殿,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清楚,宗门内部的平静只是表面,自己带回的荣耀与秘密,或许早已激起了看不见的暗涌。
他拿着宗门赐下的新的身份玉牌和资源,向着内堂弟子居住的“清修苑”走去。
然而,刚走到清修苑入口,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茅师弟吗?南海一行,风光无限啊!”
茅八角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华服、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几分倨傲与审视的年轻男子,正带着几名跟班,拦在了路前。
此人名为赵乾,是悬济堂大长老赵嵩的嫡孙,本身亦是内堂精英弟子,筑基后期修为,平日便与茅八角有些不对付。
茅八角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平静道:“赵师兄,有事?”
赵乾上下打量着茅八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茅师弟在南海得了那么多机缘,甚至传闻得了定海神珠这等至宝……不知,可否拿出来,让师兄我开开眼界?也让宗门鉴定一番,以免师弟你……怀璧其罪啊!”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几名跟班也隐隐围了上来,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茅八角眼神微冷,看来,这宗门内的风波,从他踏回山门的这一刻,便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