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脚跟一碾,碎石在掌心搓了两下,确认风向没变。
他用左手三指朝后虚点两下,白露立刻把贝壳镜收进岩缝,换上那根削平的藤管——里面嵌着两片磨薄的水晶,是裴千雅昨儿熬了半宿才调准焦距的土造瞄准具。
“北坡左树丛,反光断了。”白露压低嗓音,“人动了,不是风。”
龙弋点头,脚步没停,直奔东侧陷阱区。唐芯正蹲在坑边,拿根细藤比划绊索松紧,听见脚步抬头,咧嘴一笑:“队长,活扣留好了,就等他们脑袋往下钻。”
“别让他们看见绳。”龙弋蹲下,手指一挑,把裸露的线头塞进苔藓底下,“响铃埋深一点,风吹不响,人才踩得进去。”
唐芯“哎”了一声,立刻动手重埋。龙弋顺手拍了她肩一下:“你盯东陷,西坡交姚丽莎。她要是喊‘三短一长’,你就放第二道机关。”
“明白!”唐芯跳起来,顺手抄起工兵铲往腰带上一卡,“这回可不止关门打狗,还得顺带炖了喝汤。”
龙弋没接话,转身往回走,路过姚丽莎时脚步一顿。她正坐在控制桩旁,手弩横腿上,毒箭一支支插在身前泥地里,像排小旗。她抬眼:“我这边五组绊索全连上了,西北角加了双层网,摔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贪多。”龙弋弯腰拨了拨箭尾,“一组就够了。敌人试探,不会一股脑冲。你听我哨音,一声短,放第一组;两声,撤网补位。”
姚丽莎撇嘴:“我还想给他们来个连环惊喜呢。”
“惊喜留给命长的。你现在是陷阱组副控,不是主攻手。别想着出风头。”
“得令,长官。”她把多余的绊索收进了布袋。
裴千雅在后勤区角落,正把急救包一个个码进防水布兜。听见脚步声抬头,手一抖,夹板差点掉泥里。她赶紧按住:“都……都准备好了,止血粉分了三份,一份在蒋雨萌那儿,一份我带着,最后一份藏在东窝棚底下。”
龙弋蹲下,检查了下包口扎法:“绑紧点,别散了。等会儿要是有人中招,第一时间拖到遮蔽处,别暴露位置。”
裴千雅用力点头:“我……我能行。”
“你一直行。”龙弋看了她一眼,“别怕手抖,抖着也能救人。”
她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不敢,最后只憋出一句:“那……那我争取不抖得太厉害。”
龙弋起身,走向水源区。蒋雨萌正蹲在溪边,手里捏着一团湿泥,耳朵微微偏着,像是在听地底动静。她察觉脚步,抬头一笑:“水底有震,不大,可能是野猪踩过。”
“不是人?”龙弋问。
“不是。”她摇头,“人走路震动短,野猪慢,还有回音。我没听见短震。”
“保持警觉。”龙弋扫了眼她袖口露出的小泥球,“毒解剂随身带,别等人倒了才找。”
“嗯!”她从布袋里掏出两个新搓的泥团,“刚做的,还加了点鬼面藤外皮,闻着有点苦,但好认。”
龙弋最后回到中央空地。他站定,左手按刀柄,右手悬在弓侧,目光扫过五个方向。
风从北林线吹来,带着湿气和一丝金属味——那是敌营弹药箱打开的味道。
龙弋抬起右手,三指并拢,在胸前划了个圈。
这是“静默待敌”的最终指令。
五个人同时调整姿势,肌肉绷紧,呼吸放轻。
他没再下令。
命令已经下完了。
现在只需要等。
等敌人动。
等风变。
等第一声陷阱响。
白露在高台忽然眯眼,藤管微偏:“北坡那人探头了,半秒,又缩回去。”
龙弋不动。
“是试探。”他说。
“要不要射?”白露问。
“不,让他看。看够了,才会信。”
唐芯在东侧小声嘀咕:“就怕他们聪明到不敢来。”
“他们会来。”龙弋盯着林线,“人一慌,就想找答案。我们越安静,他们越想知道我们在不在。”
姚丽莎在西坡哼了声:“等他们踩进坑,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答案太烫嘴’。”
裴千雅:“我……我已经想好怎么包扎腿伤了。”
蒋雨萌突然抬手:“西边草动,三下,间隔一样,不是风。”
龙弋眼神一凝。
来了。
他右手缓缓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朝天一竖。
这是“一级戒备”的信号。
唐芯的手滑到拉索根部。姚丽莎的手弩微微上抬,白露的箭尖锁住北坡树影,裴千雅把急救包往身前挪了寸许,蒋雨萌捏紧了药泥球。
风停了。
林子里一片死寂。
三秒。
五秒。
突然,东陷区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是机关被触发的前置响。
不是人踩,是野鼠碰了伪装层。
唐芯松了口气,手没松开拉索。
龙弋缓缓放下手,又抬起,掌心向外,轻轻一推。
这是“继续等待”的手势。
所有人重新绷紧。
远处,敌营方向传来一声金属撞击声,很轻,像是枪托碰了石头。
龙弋眯眼。
他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派侦察兵摸边了。
真正的试探,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