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抽签！首战杨林
杨家演武场中央，数座丈许高的黑石擂台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初升的晨光中。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台面，反射着清冷的光泽，边缘防滑的纹路如同蛰伏的龙鳞。层层拔高的观礼石阶上，人头攒动，喧嚣如同煮沸的鼎镬。汗味、尘土气、劣质脂粉味、还有兴奋的呼喊和紧张的私语，混杂成一股躁动不安的热浪，在巨大的空间里翻涌。
杨奇站在靠近东侧擂台的边缘，如同一块投入沸水却兀自冰冷的礁石。他身姿挺拔，青色布衣下的肌肉线条在沉静中蕴含着力量。古铜色的脸庞在晨光下棱角分明，那双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喧闹的擂台和攒动的人头，深邃如寒潭，不起波澜。体内二十颗巨象微粒沉稳脉动，带来磐石般的定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和窥探的目光。
然而，这平静只是表象。
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好奇、探究、惊疑、畏惧、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的恶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穿透他平静的外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蕴含的情绪：远处高台上，几道来自长老席位的审视目光，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人群中，一些与杨彪、杨虎交好的年轻子弟，毫不掩饰眼中的怨毒和冷笑；更多的则是纯粹的看客，眼神里充满了对接下来可能发生冲突的兴奋期待。
“肃静！”
一个洪亮、带着内劲扩音效果的声音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演武场上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人群的喧嚣如同被掐断的琴弦，骤然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中央那座最高的擂台。
只见传功长老杨振，一身深青色长老袍服，身形挺拔如松，立于擂台中央。他须发微扬，面色沉凝，一双虎目精光四射，缓缓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去。一股无形的威严如同实质的重压，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家族小比，乃我杨家遴选才俊、砥砺后辈之盛事！旨在切磋技艺，明悟己身，非生死相搏之地！”杨振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登台者，点到为止！若有蓄意伤人、图谋不轨者，家法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杨奇所在的方向，那沉凝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
“现在，抽签开始！”
随着杨振一声令下，两名气息沉凝的执法队弟子抬着一个半人高的、蒙着红布的巨大签筒，步履沉稳地走上中央擂台。签筒由不知名的暗沉木料制成，透着一股岁月的厚重感。
杨振亲自上前，一把掀开红布！
哗——
数百支打磨光滑、顶端刻着不同编号的竹签，静静地躺在签筒之中，在晨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所有报名弟子，依序上台抽签！”负责主持抽签的是一位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执事长老，声音洪亮。
人群立刻涌动起来，排成长队的年轻子弟们，怀着或紧张、或兴奋、或忐忑的心情，依次走上擂台，将手伸入那深不见底的签筒中。
抽签的过程并不快。每一次竹签被抽出，都伴随着周围人群或高或低的议论声、惊呼声或叹息声。有人抽到实力较弱的对手，面露喜色；有人抽到声名在外的强手，则脸色发白，愁眉不展。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抽签的结果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杨奇的位置靠后。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的人流缓慢移动，看着一张张或喜或忧的面孔从擂台上走下。体内的巨象微粒沉稳脉动，如同大地深处永不疲倦的熔炉，带来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四周那些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的、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如同拂过礁石的浪花，无法撼动他分毫。
终于，轮到他了。
当杨奇迈开沉稳的步伐，踏上那光滑冰冷的黑石擂台时，原本因抽签而略显压抑的演武场，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掀起巨大的波澜！
“是他！杨奇！”
“他真抽签了？！”
“看！他上去了！”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抽到他？”
“嘘！小声点！杨彪的前车之鉴…”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如同密集的箭雨！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惊疑、畏惧、好奇、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目光中交织碰撞！高台之上，大长老杨战天那鹰隼般锐利而阴冷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空气，死死钉在杨奇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寒意和审视，足以让普通练骨境武者心神失守！
杨奇恍若未觉。他步履沉稳，走到那巨大的签筒前。签筒很深，里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竹签。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粗大、布满深褐色厚茧、如同覆盖了一层铁皮的手掌，缓缓探入签筒冰凉的内部。指尖触碰到光滑的竹签，带来一丝凉意。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随意地捏住一支竹签，手腕沉稳有力，缓缓抽出。
一支通体暗黄、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竹签被他握在手中。签身微凉，顶端清晰地刻着一个数字——甲字七号！
“甲字七号！”负责记录的执事弟子立刻高声唱喏，声音在安静的演武场上空回荡。
甲字七号？
杨奇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手中的竹签。这个数字本身并无特殊意义。
然而——
“甲字七号？”唱喏声刚落，擂台下方的人群中，一个带着明显惊愕、甚至有些变调的声音猛地响起，“是…是杨林管事？！”
“杨林？！报名处那个？”
“嘶…是他！真是他！”
“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杨林早上还指着鼻子骂他呢！”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杨奇身上，转向了擂台下某个方向！
只见在靠近报名处不远的地方，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管事绸衫的中年人，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如同刷了一层白垩，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手中也捏着一支竹签，顶端刻着的，正是“甲字七号”！
正是早上在报名处，对杨奇极尽刁难刻薄之能事、被杨振长老一言喝退的药堂管事——杨林！
杨林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竹签，又猛地抬头看向擂台上那个手持同号竹签、正平静俯视着他的身影，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滚落，瞬间浸湿了他山羊胡下的衣领！早上那刻薄嚣张的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杨奇？！
他早上还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狂徒”、“罪徒”，让他滚蛋…现在，却要在擂台上，当着全族人的面，和这个昨夜废了杨彪、今早被杨振长老亲自作保的煞星…对决？！
杨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他下意识地看向高台，看向大长老杨战天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微弱的祈求。
然而，高台上，杨战天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仿佛擂台下的一切与他无关。那份冷漠，让杨林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窟！
杨奇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擂台下那个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的杨林身上。没有愤怒，没有讥讽，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死物，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缓缓抬起手，将手中那支刻着“甲字七号”的竹签，随意地抛给旁边负责记录的执事弟子。
然后，他不再看杨林一眼，转身，迈着沉稳如山的步伐，一步步走下中央擂台。那每一步落下的脚步声，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杨林颤抖的心坎上。
抽签台上风波定，首战冤家狭路逢。
林犬面白如金纸，冷汗涔涔透衣重。
台上孤影立如岳，台下万目聚如锋。
恩怨情仇擂上见，且看拳下几人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