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门房才懒洋洋地出来道:司空大人让你进去。
穿过重重庭院,曹操被带到一间雅致的书房。
袁隗正伏案书写,头也不抬。
他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一身素色儒袍,看似平和,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曹操行礼道:下官曹操,拜见袁司空。
袁隗仍不抬头,继续书写:曹北部尉好大的官威啊,连我袁家的人都敢动。
下官依法行事,不敢徇私。曹操不卑不亢道。
袁隗终于搁笔,抬眼打量曹操。
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但过刚易折。洛阳水深,不是你一个二十岁的娃娃能把握的。
曹操迎上袁隗的目光道:下官只知秉公执法,不问水深水浅。
好一个秉公执法!袁隗冷笑,你可知黑山狼一案,牵扯多少人?你今日斩了他,明日就可能横尸街头!
曹操面不改色道:为国除害,死又何惧。
袁隗盯着曹操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曹嵩生了个好儿子啊。
他站起身,走到曹操面前:我给你两条路:一,向我袁家赔罪,今后听我调遣,保你前途无量;二,继续你的秉公执法,看看能坚持几天。
书房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曹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但声音依然平稳:下官选第三条路——依法办事,不问前程。
袁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既如此,好自为之。
他转身背对曹操,明显是送客之意。
曹操行礼退出,刚走出书房,就听见袁隗冷冷的声音传来:告诉曹嵩,他儿子的事,我袁家记下了。
走出袁府大门,曹操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乌云正在聚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回到衙门,夏侯渊急忙迎上来道:怎么样?
曹操摇头:准备迎接风暴吧!
曹操立即召集所有差役,重新部署北城防务。
他将人手进行调整,日夜巡逻,特别是加强了对袁府周边区域的监视。
大人,袁家真的会报复吗?一名年轻差役问道。
曹操还未回答,老差役就叹气道:袁家势大,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大人调走,或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怕什么!夏侯渊拍案而起,有我在,看谁敢动孟德一根汗毛!
曹操示意夏侯渊坐下:袁家暂时不会明着来。但我们要防备他们暗中使绊。
他看向众人:从今日起,所有人执勤必须四人一组,不得单独行动。遇可疑情况,立刻鸣锣示警。
差役们领命而去,只剩下曹操和夏侯渊。
孟德,你实话告诉我,夏侯渊着急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袁家不是好惹的。
曹操把玩着桌上的令签,轻声道:妙才,你可知为何袁家如此忌惮一个小小的北部尉?
夏侯渊摇头。
因为他们心中有鬼。曹操眼中精光闪烁,我越强硬,他们越害怕。这洛阳城里的肮脏事,袁家参与了不少。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脏东西一件件挖出来,晒在阳光下。
可我们势单力薄?
不,我们有最好的盟友——民心。曹操指向窗外。
衙门外,百姓自发聚集,有人提着鸡蛋,有人捧着布匹,都是来感谢曹操为民除害的。
夏侯渊恍然大悟:所以你公开处决黑山狼,当众杖责袁术的随从。
杀鸡儆猴,取信于民。曹操点头道,接下来,我们要查几个大案,都是权贵欺压百姓却不了了之的旧案。
袁家肯定会阻挠。
曹操笑了:让他们来。正好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
几日后,曹操正在审阅一起旧案,忽然接到宫中诏令:皇帝要见他。
这个时候召见?夏侯渊眉头紧锁。
曹操合上案卷,神色凝重道:袁家出手了。
沐浴更衣后,曹操随宦官进入皇宫。
穿过重重宫门,他心跳如鼓。
这次面圣,在如此微妙的情势下,心中还是有一丝后怕的。
意外的是,他并未被带到正殿,而是引至一处偏殿。
殿中只有两人:当今天子汉灵帝,以及中常侍张让。
微臣曹操,叩见陛下。曹操大礼参拜。
灵帝约莫三十岁左右,面色苍白,眼下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摆手道:平身。孟德,听说你打了袁家的脸面?
曹操心头一紧:微臣只是依法行事。
好一个依法行事!灵帝突然大笑,看向张让,听见没?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张让赔笑,细长的眼睛却一直打量着曹操:曹北部尉年轻有为,只是...不懂变通啊。
曹操顿时明白,袁家走通了宦官的门路。
他不动声色道:微臣愚钝,只知尽忠职守。
灵帝突然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孟德,朕问你,若明日朕下诏赦免袁术的罪,你当如何?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曹操感到张让的目光如刀子般刺来。
这是一个陷阱,无论他如何回答,都可能万劫不复。
沉默片刻,曹操缓缓道:陛下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若下诏赦免,自当遵从。但...他抬头直视灵帝,微臣斗胆进言,法乃立国之本。若因一人而废法,恐天下效仿,国将不国。
灵帝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北部尉敢这样说话。
张让脸色大变,正要呵斥,灵帝却突然拍案大笑:好!说得好!曹孟德,朕记住你了!
离开皇宫时,曹操的官服再次被冷汗浸透。
他不知这次面圣是福是祸,但至少,暂时保住了北部尉的位置。
回到衙门,夏侯渊和差役们正焦急等待。
见曹操安然归来,众人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