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之道”及其引发的实践风潮,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迅速从江湖扩散开去,也不可避免地传入了高墙深垒的庙堂之上。然而,与江湖中那混杂着好奇、探索与功利的态度不同,掌握着权力与教化的朝廷,对此事的反应则更为复杂、审慎,甚至带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金銮殿上的争议:
大明,紫禁城,早朝。
一份关于近期天幕内容及民间(尤其是江湖)动向的密奏,被呈送到了御前。
“陛下,”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绯袍的老臣出列,神情肃穆,“近日天幕妄言‘格物’,蛊惑人心。江湖草莽、市井小民,竟纷纷效仿,不事生产,妄图窥探天地之秘,实乃舍本逐末,动摇国本!长此以往,恐人人好奇技淫巧,谁还肯安心耕读,尊奉圣贤之道?此风断不可长!”
此论一出,立刻得到了众多理学大臣的附和。
“王大人所言极是!《礼记》有云:‘奇技奇器以疑众,杀!’此等格物之说,扰乱人心,与怪力乱神何异?”
“农乃国之本,工乃末流。若匠人皆思‘格物’以求巧,何人安心务农?此乃本末倒置!”
“江湖武人本就桀骜,若再得此‘格物’之助,如虎添翼,将来更难以管束,于朝廷安定大为不利!”
朝堂之上,一片斥责“奇技淫巧”、担忧人心不古、秩序崩坏的声音。儒家正统思想,尤其是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重道轻器”的观念,在此刻展现了其强大的影响力。在他们看来,天幕所谓的“格物”,偏离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正道,是危险的歧途。
然而,并非所有官员都持此论。
一位掌管工部的官员犹豫了一下,出列奏道:“陛下,诸位大人,臣以为…天幕所言‘格物’,虽用语新奇,然其所示杠杆、滑轮之理,确能省力增效。若用于水利工程、军械制造,或可事半功倍。一味斥为‘淫巧’,似乎…”
他话未说完,便被先前那位老臣打断:“荒谬!工部之责,在于循古法,制良器,岂可被妖言蛊惑?若依此‘格物’之说,是否日后连祖宗规制、圣人之言皆可质疑?此例一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
工部官员讷讷不敢再言。
龙椅之上,皇帝(可设定为嘉靖或万历等)面容隐在旒珠之后,看不清表情。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缓缓开口:“天幕之事,玄奇莫测,朝廷不宜轻动。然,理学乃立国之本,不可动摇。传旨:各州县学官、士绅,当导民向善,恪守圣贤之道,勿使邪说横行。至于江湖…自有其法度,东西两厂、锦衣卫多加留意便是。”
一番和稀泥的圣意,既安抚了主流理学派,也未明确支持“格物”,更将江湖问题抛给了特务机构。这典型地反映了朝廷在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新事物时,往往选择保守压制、谨慎观望的态度。
江湖与市井的迥异:
与朝堂的保守压抑相比,江湖与市井对“格物”的态度则鲜活得多。
· 江湖: 尽管也有守旧派斥之为“无用”,但更多的武者,尤其是中下层和年轻一代,将其视为可能提升实力、开拓视野的新途径。哪怕只是多一种扰敌的小技巧,多一种理解内力运行的角度,也值得尝试。江湖的本质是实用主义,“格物”只要能带来切实的好处,便有其生存土壤。
· 市井: 工匠、商贩们则更直接。杠杆省力,他们就试着改进工具;光学有趣,就有人琢磨制作更精美的琉璃器皿甚至简易望远镜。他们的“格物”,不带太多思想包袱,纯粹是为了让生活更方便,手艺更精湛,赚钱更容易。
东西厂的暗中行动:
皇帝的“多加留意”旨意一下,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密探们立刻活跃起来。
他们不仅监视江湖上各大门派研究“格物”的动向,也开始暗中搜集那些展现出对“格物”有特殊兴趣或天赋的工匠、甚至是落魄书生。
一方面,是警惕这些“奇技”可能被用于对抗朝廷(如制造更厉害的兵器、机关);另一方面,一些有远见的厂卫头目,也隐隐觉得这些东西或许…真有大用?若能掌握在手,无论是用于巩固权力,还是对付政敌,都可能成为一张意想不到的牌。
于是,在朝堂明面的排斥与打压之下,一股暗流开始涌动。官方对“格物”的定性是“奇技淫巧”,但权力的触角,却已经悄悄地伸向了这片被他们公开鄙夷的领域。
苏哲通过App,模糊地感知到了这种来自权力中心的、冰冷而审视的意念波动,与江湖中那种相对鲜活、热烈的探索意念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来,既得利益者和旧有秩序的维护者,无论在哪个世界,对于可能动摇其根本的新生事物,第一反应都是警惕和压制啊。”苏哲撇了撇嘴,“不过,思想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不是那么容易能扼杀的了。尤其是在…拥有超凡力量的江湖。”
随着“格物”理念的进一步传播和某些“成果”的初步显现,来自朝堂的压力与江湖的活力之间的碰撞,将会愈发激烈。而这,或许正是推动那个世界产生更深层次变化所必须经历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