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李丽质端着一碟新做的点心走进书房，就看到自家夫君正托着下巴，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桌上的算题发呆。而自家妹妹则趴在一旁的案几上，小手握着笔，正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是怎么了？”李丽质将点心放在桌上，温柔地问道，“兕子又惹你姐夫不高兴了？”
“才没有呢！”小兕子抬起头，小脸上还沾着一点墨迹，“兕子在解姐夫出的题目。姐夫说，如果兕子能解出这道题，就带兕子去看将作监做的新式织机！”李丽质看向林昊，眼神中带着询问。
林昊叹了口气，将小兕子正在解的题目递给李丽质看。那是一道关于行程的应用题：甲乙二人从相距六十里的两地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甲每小时行八里，乙每小时行七里，问几个时辰后二人相遇？
李丽质看了看题目，又看看妹妹纸上已经画出的线段图和列出的算式，惊讶道：“兕子真的在解这个？”
“不仅是在解，”林昊语气复杂，“她已经解出来了，现在是在验算。”
话音刚落，小兕子就抬起头，兴奋地说：“姐夫！兕子算出来了！四个时辰！对不对？”
林昊点点头，忍不住问道：“兕子，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解的？”
小兕子眨眨眼：“兕子想着，甲和乙每过一个时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减少八加七等于十五里。一开始相距六十里，那用六十除以十五，就是四个时辰呀。这就像……就像兕子和皇姐分糕点，如果兕子每次吃两块，皇姐每次吃三块，一碟十块糕点，几次能吃完一样！”
她用最生活化的比喻，解释了相对速度的概念。
李丽质闻言，忍不住掩口轻笑，看向林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看来夫君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林昊苦笑着摇头。他原本只是想用这些题目让小兕子安静几天，没想到反而激发了她对数学的浓厚兴趣。现在倒好，这小丫头每天追着他要新题目，解题速度还越来越快。
“姐夫，还有更难的吗？”小兕子扯着林昊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昊揉着太阳穴，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他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直角三角形，在三边分别标上三、四、五。
“兕子，你看这个图形。这条边是三，这条边是四，这条边是五。你发现这三个数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小兕子盯着图形看了好久，摇摇头：“兕子看不出来。”
林昊循循善诱：“你算算看，三的平方是多少？四的平方是多少？把它们加起来，再看看五的平方是多少。”
“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九加十六是……二十五！五五也是二十五！”小兕子惊呼，“它们相等！”
“对。”林昊点头，“这叫勾股定理。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规律。”
小兕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是不是所有直角三角形都这样？”
“是的。”林昊肯定道，“你可以自己验证。比如，如果两条直角边是六和八，斜边应该是多少？”
小兕子立刻拿起笔计算：“六六三十六，八八六十四，加起来是一百。一百是十的平方！所以斜边是十！”
她算完后，抬起头看着林昊，眼中满是求知欲：“姐夫，为什么一定是平方呢？为什么不是别的？这个规律是怎么来的？能证明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昊愣住了。这一刻，他在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光芒——那是纯粹的好奇心，是对知识和真理最本真的渴望。这种光芒，他在格物班最优秀的学生眼中见过，在李泰钻研透镜时见过，甚至……在穿越前的自己眼中见过。
“能证明。”林昊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有很多种证明方法。等兕子再大一点，姐夫教你。”
“兕子现在就想学！”小丫头不依不饶。
李丽质适时出面解围，将妹妹拉到身边：“兕子，你今天已经学了很多了。来，先吃点点心，休息一下。你姐夫还有正事要忙呢。”
小兕子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林昊，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乖乖坐了下来。不过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还在嘟囔：“那姐夫明天要教兕子证明勾股定理哦……”
林昊和李丽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和无奈。
待小兕子被侍女带去洗漱休息后，李丽质才轻声对林昊说：“妾身从未见兕子对什么东西如此痴迷过。宫里那些经史子集，她总是读不了多久就厌烦了。”
林昊望着小兕子离开的方向，缓缓道：“因为她天生就适合学这些。丽质，你可能不知道，兕子在数学上的天赋，是我平生仅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如果好好培养，她未来的成就，恐怕不会逊于青雀。”
李丽质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知道四哥李泰在格物上的造诣已经让父皇和朝臣们刮目相看，若兕子真能有那样的成就……
“可是夫君，兕子毕竟是女子。”李丽质轻声提醒，“就算她有才华，将来又能如何呢？”
林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女子又如何？丽质，你不也在我身边，帮我整理图纸、计算数据吗？时代在变，有些东西，也该变一变了。”
他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已有了打算。这个小姨子，也许不仅是需要他教导的学生，更可能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他要做的，就是小心拂去尘埃，让这块美玉绽放出应有的光彩。
至于被问得焦头烂额什么的……林昊苦笑一下，那大概就是发现天才的“甜蜜烦恼”吧。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烦恼才刚刚开始。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的书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小兕子清脆而充满活力的声音：
“姐夫！你醒了吗？兕子想到勾股定理的一种证明方法了！快开门呀！”
林昊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才泛鱼肚白的天色，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