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面无表情咬了一口饼子，
隋振邦又夹了点他喜欢的菜，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等会儿吃完饭，爷爷教训他，不生气了。”
隋放也卷了个饼子，刚放进贺允盘子里，下一秒就被人丢了回来。
贺允手胳膊挡着碗，不许隋放碰自己的地盘。
完全还是个孩子。
隋放心底说不出的情绪，低头自己默不作声把饼子吃了。
隋振邦见状，估计事情不大，给隋放使了个眼色，“给晓婷也弄一个，小姑娘指甲长，不方便。”
隋放朝一旁的佣人扬了扬下巴，“阿姨来，我没洗手。”
隋振邦差点被嘴里的水噎住，
他瞪了隋放一眼，“不洗手吃什么饭！还给小允弄，滚滚滚，滚去洗手，把我孙子肚子再吃坏了。”
隋放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用凉水猛地搓了两把脸，好叫自己清醒。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心底还是有说不出的窒息。
他在洗手间里缓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重新回到桌边，
隋振邦岔开了刚才尴尬的话题，得知穆家这次回国打算多待一阵，笑着看向隋放，
“刚好，小放也要在国内待上半年，陪他弟弟中考，你们两个多多交流，咱们两家知根知底，那是……”
“爷爷，我已经订了机票。”隋放打断了隋振邦的牵媒。
他说完，贺允猛然抬头看了过来。
隋放心头一紧，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隋振邦怔住，“不是说好等小允中考完……”
“我怕有变故。”隋放找了个借口，“风口上的产业，晚一天都是损失，尽早入局好。”
隋振邦不干预隋放的决策，得知他想法改变，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倒是可惜了，我还想着你跟晓婷后面多来往来往……”
“爷爷。”隋放再次打断了隋振邦，冲穆晓婷歉意地笑了笑，“我跟晓婷永远都是朋友，在国内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一顿饭，除了一点小小的插曲，还算是和谐。
送走了穆晓婷，隋振邦用拐杖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隋放的小腿，“晓婷多好的女孩，有本事又跟咱们家知根知底，该相处就相处。”
“不喜欢，我现在只想赚钱，开公司，帮您老重登帝都首富。”
隋振邦冷笑了两声，“指望你？把小允气成那样，爽约了吧？答应好你弟弟陪他中考，转头就失言，我看你真是——”
“我不是！”话到嘴边，隋放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跟隋振邦说，贺允喜欢他，他得赶紧把这份感情掐灭。
这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隋放把话吞进嗓子里，摇了摇头，“总之我后天就走，未来的重心，我也会放在线上购物，或许需要的投资周期很长，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
隋放的事业心，隋振邦还是认可的。
他伸手拍了拍隋放的肩膀，“想搞就好好搞，咱们隋家的人，天生就会做生意，大胆干，好坏都有爷爷在。
“另外，好好哄哄小允。
“这孩子依赖你，从小到大，都是你一手带大。小时候去上学穿什么裤子什么鞋都得你来定，中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错过了，他心里一定难受。”
隋振邦越说，隋放心里越难受。
贺允依赖他，贺允又何尝不是他的精神支柱。
隋放一想到自己要跟亲手撕开这份亲密和依赖，就感到痛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苦闷。
往前走一步是悬崖，往后退一步是痛苦，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他没有正确的引导贺允。
隋放自责，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贺允解释，自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隋放在书房坐到半夜，许久未动的香烟一根接一根。
他不断回想着跟贺允一起长大的日子，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隋放没有答案，回到卧室，贺允还像以前一样睡在他的床上。
他没有动，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调转了脚步，去了另一间房间睡觉，尽可能跟贺允保持距离。
第二天一早，隋放刚睁开眼，就看到贺允穿着睡衣，阴恻恻地站在他的房间外。
隋放还没完全醒来的大脑，瞬间被激活，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允。”
贺允站在门口，情绪不明，盯着隋放看了好一会儿，
隋放注意到他光着脚，提醒他赶紧去穿鞋，“鞋子呢？”
贺允没有说话，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隋放坐在床上，昨天换了地方睡，没有睡衣，不大好意思下床。
不知道是不是贺允那荒唐的心思，竟然也给他造成了奇怪的影响，
比如他们都是男人，但他此刻却不敢不穿衣服，出现在贺允面前。
隋放说不上来这种变化，以前什么不知道，反倒坦然。
“去穿鞋贺允，别在门口站着。”
隋放又重复了一遍。
门口的人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看了一眼床上无动于衷的隋放，
眼角忽然落下了一滴冰凉的眼泪。
这滴眼泪砸进隋放的心底，变成了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贺允。”
“哥哥。”贺允声音沙哑，像是粗糙的皮革撵过石子，破碎颗粒感和气息令人窒息，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这句话是肯定，
贺允没有等待隋放的回答，失落地转过身，留给隋放一个沉重的背影。
隋放眉头紧锁，等贺允离开，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这可怎么办？
贺允的眼泪让他手足无措，可贺允的心意，又像封印，把他堵在了原地。
隋放甚至不敢踏出这间屋子，一想到要面对贺允错误的感情，他简直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想不到对策干脆不想，隋放摆烂地躺在床上。
他想玩玩手机，结果屏幕一亮，锁屏，壁纸，甚至是手机的主题，都是专门花钱做的贺允的头像。
隋放差点把手机从床上丢出去，
他赶紧把页面全部换成初始的机械风，揪紧的心脏才得到舒缓，
隋放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真的是他先给了贺允错觉，
这令他心底的罪恶更加旺盛。
楼下忽然响起汽车行驶的声音，隋放没放在心上，可等他穿好衣服，平复好情绪，下了楼，却听说贺允回河柳村了。
“什么！”隋放心里一紧。
隋振邦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什么？今年他们村子忙，你贺爷爷走不开，贺允回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等开了学，今年就没时间了。”
隋放欲言又止，
恰逢手机发来一条出行提示，提醒他24小时后，别忘记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