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的是那些无法预料的、来自暗处的诡秘力量,或许,还有他自己那不为人知的魔胎身份所可能引来的祸端。“夫人,相信我。”
他眼中的决绝,让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我只能点点头:“好吧!”
见我应允,他周身紧绷的气场才略微放松。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明日我便去宗门藏书阁看看。”
他望向窗外,月色如水,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入室内,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他轻轻将我放平在柔软的床榻上,细心地为我盖好锦被,随即侧身躺在我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我的小腹上。
“这样…..可好?”他低声问。
“好!”我闭上眼,所有的疲惫与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睡吧。”他的指尖温柔地描绘着我脸庞的轮廓,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会守着你们……我的…….夫人和孩子。”
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我是在一阵清晨的鸟鸣中醒来的。意识回笼的瞬间,我缓缓睁开眼,正对上空妄那双深邃的眼眸。
“夫人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我的发丝。“今日我便去藏书阁,夫人若有任何不适,立刻让人来找我,明白吗?”
“嗯!那你去吧!”我点点头,知道他心意已决。
“好!”他应了一声,利落地起身,可他刚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折返回来,俯下身,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等我!”
“嗯!”我看着他,弯起了眼睛。
得到我的回应,他似乎才终于舍得离开。他的步伐匆匆,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卧房的门口。
空妄离开后,偌大的房间显得愈发空旷。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这样日日相对,虽是甜蜜,却也少了几分往日的自由与热闹。我开始有些想念凡间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说书人嘴里的精彩故事了。
而此刻的空妄,已经来到了虚空宗的藏书阁。这里是整个修仙界藏书最丰富的地方之一,古木与书卷的气息沉淀了千年,宁静而庄严。但他却无心感受这份宁静,径直走向了存放着上古禁术与秘法的顶层。
“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他的指尖拂过一排排玉简与古籍,快得带起了微风,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过浩如烟海的卷宗。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眼底深处,那份平日里被佛法死死压制的偏执与渴求,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熊熊燃烧。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滋长的念头:必须找到它,找到一种能最好地保护我的法术,一种能将我和孩子与他彻底绑定的东西,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任何危险都无法触及的,万无一失的守护之法。
——
自从那日去了藏书阁回来之后,空妄便将我带回虚空宗,把我看得愈发紧了。他白日里处理宗门事务,也要将我安置在他抬眼便能看见的禅房;夜里更是寸步不离,连我翻个身,他都能立刻警醒,低声询问是否不适。
我知他是担忧我与腹中孩儿的安危,起初还觉得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有些新奇,可日子一久,这由安稳织就的牢笼便让我感到了窒息。我是执掌万里魔域的魔尊,不是被圈养在金丝笼中的雀鸟。那颗向往自由与热闹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檀香与经文中,渐渐焦躁起来。
这日,空妄又是一大早便去了藏书阁,说是要为我寻一个更万全的防护之法。我靠在窗边,看着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菩提树,只觉得连那舒展的绿叶都透着一股沉闷的暮气。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真要被他养成一尊无悲无喜的玉菩萨了。
不行,我得出去透透气。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燎原的野火,再也按捺不住。我立刻传音给了我最忠心的两位护法——花溪和魅姬。
“主上,有何吩咐?”花溪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活泼,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憋坏了,去凡间逛逛。”我压低声音。
花溪一身娇俏的粉色罗裙,眼波流转,已然是一副要去大闹一场的模样。而魅姬则依旧是一身黑衣,沉默地立在我身后,像一道忠实的影子,只是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也难得地透出几分期待。
“主上,您这肚子…….尊上能让您出去?”花溪语气里满是担忧。
“他?他现在正在书堆里给我做法阵呢,等他发现,我们早就玩够回来了。”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催促道,“别啰嗦了,快走!”
我们三人避开虚空宗的守山弟子,悄悄溜到了山下,去凡间,凡人的城镇。久违的烟火气扑面而来,那混合着糖炒栗子香气、胭脂水粉味道以及人声鼎沸的空气,让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哇!主上快看,那个捏糖人的手艺好厉害!”花溪像只挣脱了束缚的蝴蝶,在人群中穿梭,指着一个摊位大呼小叫。
我笑着摇摇头,由着她去。魅姬则尽职尽责地跟在我半步之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将那些因好奇而投来的目光一—隔绝在外。
我买了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连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凡间的热闹与鲜活,与虚空宗那清冷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生命力,让我感到无比的放松与惬意。
我们从街头逛到巷尾,花溪买了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连一向沉默的魅姬,都在我的怂恿下,买了一支素雅的玉簪。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我心中的那点郁结之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哼,天天被他关在房里,要不然就天天在他身边,好玩的地方都多久没有去玩过了。”我一边啃着刚出炉的梅花糕,一边跟花溪和魅姬抱怨着。
花溪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魔界哪有这么多规矩,主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像现在,跟坐牢似的。”
魅姬也难得地开了口,言简意赅:“不开心。”
我被她俩逗得咯咯直笑,正想再说些什么,一股熟悉的、冰冷到极致的气息却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笼罩而来。
那气息带着凛冽的寒意,瞬间将周围鼎沸的人声与暖融的空气全部冻结。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里的梅花糕也仿佛失了味道。花溪和魅姬更是瞬间变了脸色,齐齐转身,护在了我的身前。
我知道,我的佛子,提着他那无形的锁链,追来了。
★★★
虚空宗的藏书阁内,时间在空妄指尖翻飞的书页中静静流逝。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日,浩如烟海的典籍被他里待了大半日,浩如烟海的典籍被他翻阅了近半,眉间的褶皱也越来越深。
那些寻常的防护法术,在他看来,都充满了漏洞,根本不足以护她周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另寻他法时,指尖拂过的一本古籍上,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金光。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本布满尘埃的古籍,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一道古老的佛印。
他翻开书页,一行行晦涩难懂的古梵文映入眼帘。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禁术,以施法者的心头血为引,将自身一半的神魂与修为注入被施法者的体内,形成一道永不磨灭的守护结界。
此结界与施法者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施法者身死道消,否则无人可破。
空妄仔细研读着,神色越看越凝重,可眼底的光亮却越来越盛。这术法霸道至极,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但他却毫不在意。只要能护她万无一失,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此术或许可行……”他低声喃喃,指尖抚过那繁复的咒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终于将那凶险的防护法术彻底研究透彻,空妄压下心中的激荡,满心欢喜地赶回他们居住的禅房。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个能永远保护她和孩子的方法,她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然而,推开房门,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寂静。那道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却消失了。
“夫人?”
空妄的心中顿时一沉,唤声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立刻催动系在她脚踝上的九玄脚链,那本该在百步之内清晰无比的感应,此刻却变得微弱而遥远,甚至超出了虚空宗的范围。
她走了。
她又不告而别。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心中所有的喜悦。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与恐慌,如同深渊中的魔焰,瞬间席卷了他的神智。
竟敢擅自离开……..
空妄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几乎要将整个虚空宗夷为平地的暴戾冲动,神识在瞬间覆盖了整座山门。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气息。
他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看来,是去凡间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长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九玄那微弱感应传来的方向疾速追去。
很快,他便在凡间熙攘的街道上锁定了她的位置。当看到她正与那两个魔界下属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糕点,脸上是他在虚空宗从未见过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时,空妄那颗一路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比刚才更深、更沉的怒意。他为了她的安全殚精竭虑,不眠不休地寻找万全之策,她却在这里享受着自由与欢愉,将他的担忧与叮嘱抛之脑后。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
★★★
“夫人真是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