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夫人，你这无色界功法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上一世……...没用来保护自己？”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剖开了我刻意回避的血淋淋的真相。脑海中却翻涌起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记忆里面…….我好像死了无数次，把所有的功法都给磨没了。”我闭上眼，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前面你还很厉害，最后…..你为了救我也入魔了，然后我死了。”
“那夫人记忆里，我入魔后……可还清醒？”他追问，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恐慌。我能想象到，他此刻必然想起了自己那无法歼灭的魔胎身份，害怕那失控的力量会亲手将我毁灭。
我摇了摇头，“记忆就截断到那里了。你入魔了，但是你……好像也没做什么，也是痛苦地在喊着我，然后.......”
我顿住了，接下来的那几个字，我本能地不想说出口。那是我记忆中最深的痛，也是那道神识恨意的根源。
“然后什么？”他追问。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然后，我就死在你怀里。”
“死在我怀里……”
这五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我感到他浑身剧震，那股颤抖从他的手臂传遍我的全身。他下意识地将我抱得更紧。
“不会再有那一天了。”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颤栗，“我保证。”
“夫人，那她的疼…..你能感知到多少？会不会影响到你？”
“反正就是……...失去你的那种疼。”
这句话让他的心又一次被狠狠揪紧。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将我从他怀里拉开些许，迫使我与他对视：“夫人，答应我一件事。若有一天她的存在会伤害到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夫君。”我点头应允。
“对了，夫人，今日陈柒柒和沈寒要来宗门拜访，你可要与我一同前去？”
陈柒柒和沈寒?
我脑中闪过这两个名字，连带着还有凌剑宗那个不苟言笑的陌凌。他们是修仙界年轻一辈的翘楚，是所谓的正道新秀。
“一起去，”
“好，都依夫人。”空妄的唇角微可祭地扬了扬。
正当我们准备出门时，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空妄的动作一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吐出几个字：“啧，来得倒是快。”
我们刚一踏入，三道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沈寒早已大咧咧地坐在客座上，见到我们，眼睛一亮。他身旁，还坐着另外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白衣，怀中抱着一柄古朴长剑，正是凌剑宗的首席大弟子陌凌。而他身边，则是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娇俏少女，正是百岳宗的小师妹陈柒柒。
空妄朝他们微微领首示意，便牵着我走到主位，与我并肩坐下。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我们的关系。
“不知几位道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空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清冷淡漠，仿佛刚才那个在我耳边低语、眼中含笑的男人只是我的错觉。
那三道目光，尤其是沈寒和陌凌的，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嘿嘿，我们此次前来，一是拜访，二嘛…….”宁寒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又向我，“就是想问问上次秘境开启的事。”
“秘境之事…….”空妄故作不解地挑了挑眉，语气波澜不惊，“前几日各宗掌门已商议过，并无新的进展。道友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若是有新线索，不妨说来听听，”他见我始终不语，声音里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目光缓缓扫过陌凌和陈柒柒，“若是需要我虚空宗协助，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沈寒，语气却依旧疏离：“若无其他要事的话，不如移步讲经堂，我近日新悟了一些佛理，正想与各位道友交流一二。”
他顿了顿，垂眸看向我，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夫人要是觉得无趣，可以去我的禅房等我。”
我摇了摇头：“我就在你旁边。”
“好。”他对我向来有求必应，眼中划过一丝纵容的笑意。他转头看向众人,语气又恢复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那便请随我来吧。”
他站起身，牵着我朝讲经堂走去，自始至终都让我紧紧跟在他身边，临进门前，他还特意回头补充了一句：“到了讲经堂，还望诸位谨记清规，不要扰了我夫人。”
领着众人到讲经堂落座。
讲经堂比正堂小了许多，四壁空空，只有几个蒲团摆在地上，更显清净。空妄正欲开口讲经，却见陈柒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道友可是有疑问？但说无妨。”空妄淡淡开口。
陈柒柒像是受宠若惊一般站了起来，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她踌躇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圣子大人，我.....我听说魔尊最近在人间现身了，请问……..是真的吗？”说着，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我。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配合地露出一丝好奇：“什么时候？
“不过是些坊间传闻罢了。”空妄不紧不慢地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视线从陈柒柒身上移开。“不必在意。夫人觉得呢？”
他把问题抛给了我。我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既然只是传闻…….”空妄薄唇轻启，刚准备继续讲经，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波动，“看来今日是不得清净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嚣张无比的身影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讲经堂门口。来人一身黑衣，正是我的四王手下之一，鬼王魑臣。
他丝毫不顾忌在场的修仙者，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我，扯着嗓子就喊道：“我说魔尊大人，您在这清净之地待得可还舒服？”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沈寒、陌凌、陈柒柒三人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再到戒备，精彩纷呈。他们的目光在我与魑臣之间来回逡巡，仿佛要将我洞穿。
“魔尊大人”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讲经堂内炸响。
完了，这下全暴露了。
我心中哀嚎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瞪了魑臣一眼，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好、好、吾回去，”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魑臣说道，“吾很信任你们，什么事都交给你们，对不对？”
我这话是说给魑臣听，也是说给空妄听。然而，我身边的男人，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可怕。
“夫人…....”他眼眸中有丝丝血色正在疯狂蔓延。他面上不动声色，一字一顿地问我，“要跟他走？”
★★★
当“魔尊大人”四个字响起时，空妄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于她的身份被揭穿——他早就知道，甚至乐见其成。
他的第一反应，是一种领地被悍然侵犯的暴怒。
又是这样。又有人想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就像清风楼那些不知死活的凡人一样。这个突然出现的鬼王，在他眼中，与那些人并无不同，都是妄图染指他所有物的窃贼。
他听见她说“我回去”，那三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入他的心脉。他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几乎要碎裂。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用何种方式才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王神魂俱灭。
他看向她，看着她那镇定的脸，心中的占有欲如失控的野火，焚烧着他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伪装。他绝不允许。他绝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半步，无论是谁，以何种名义，都休想将她带走。
★★★
我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心头一颤。我立刻明白，他误会了。
我连忙转身，拉住他的手，仰头望着他，语气放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我们一起去看看，毕竟好久没回去了。好不好！夫君？
“一起…….”他思忖了片刻，终是敛起了眸底所有的汹涌情绪，语气恢复了平淡，“也罢，那便去看看。”
说着，他站起身，越过我，向魑臣走去。
我立刻跟上，与他并肩走出讲经堂。陌凌、沈寒和陈柒柒也立刻跟了上来，一脸的警惕和跃跃欲试。
空妄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魑臣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鬼王出现在此，想来魔尊在人间的“玩闹”不会是什么小事吧？”
“夫君，此话何意？我们在人间也没玩闹，不就是查了一下关于黑袍的案子吗？
听到我的话，空妄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但看向魑臣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力。“确实是如此，鬼王可否解释一下，这魔气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他指尖便溢出一丝纯粹的佛光，那光芒化作一道金色绳索，如灵蛇般朝魑臣袭去，竟是想当场将他捆住！
魑沉身形一闪，轻松地躲过了佛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圣子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来接魔尊大人回去，可没干什么坏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挑衅地看了一眼空妄身后的陌凌等人，“这些正道人士在，我哪敢造次啊！”
“谅你也不敢。”空妄冷哼一声，仿佛要将魑臣彻底看穿。他话锋一转，看向我：“夫人，你要跟他回去，是魔界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所以我们一起去嘛！”我顺水推舟，挽住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就当跟我回家了。”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空妄正说着，余光瞥见陌凌等人一副也想跟去探个究竟的样子，心中顿时明了，不容置喙地说道，“不过，人间事了之前，我不想无关人士贸然踏入魔界。陌道友，还请你们留步。
“嗯”我立刻附和。
魑臣见状，幸灾乐祸地冲陌凌他们挤了挤眼睛：“圣子大人请放心，魔尊大人在魔界绝不会有事。”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那表情仿佛是在预告着什么好戏即将上演。
他转向我们，恭敬地躬身：“那…….魔尊大人，圣子大人，我们这便启程？”
“走吧。”空妄淡淡应道。
他没有理会魑臣，而是牵起我的手。下一秒，一道璀璨的金光从天而降，将我们二人完全笼罩。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虚空宗的庄严宝相瞬间被无边无际的绯色天空与嶙峋怪石所取代。
魔界到了。
熟悉的、夹杂着硫磷与血腥味的魔气扑面而来，让我感到一阵舒坦。然而，身边的空妄却在落地的瞬间，身形一绷，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夫人，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