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成的瞬间,整片雷域的节奏变了。
不是风停了,也不是雷缓了,而是我耳朵里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只剩下一种——规则在崩塌前发出的、类似老木门吱呀作响的动静。
寒星还在盯着渊主,锁魂链绷得笔直,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琴弦。她没察觉到,但我看见了:那根金色血丝正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扫描着。
我的左眼开始疼。
不是普通的疼,是脑子里有根针顺着视神经一路扎进天灵盖的那种疼。琉璃镜片早就碎了,残渣还卡在眉骨边缘,可我已经顾不上拔。瞳孔里的血丝越缠越密,最后拧成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涡。
眼前的世界裂开了。
不是幻觉,是真的裂。每一道雷霆的轨迹都变成了红色标注,像极了《天命漏洞手册》里那种批注体。我甚至能看见雷云内部的能量流向,就跟看食堂打饭队伍一样清晰——前面堵着,后面挤着,中间还有人插队。
“原来如此。”我低声说。
渊主那张雷盾,表面看着牢不可破,其实是个拼装货。九柄血刃当骨架,怨灵面孔当铆钉,真正的承重梁,是寒星那一缕半妖血。它被炼成了某种因果锚点,稳住了整个雷网结构。
好家伙,偷工减料还偷心?
“你发什么呆?”寒星喘着气,“他要反击了!”
我没答话,只把折扇横过来,用扇尖蘸了点从心口渗出的幽蓝血光,在龙脊上画了个圈。
这个动作让她愣了一下。
“别问。”我说,“待会儿你只要做一件事——当你血契烫得像烧红的铁块时,就把力气全灌进锁魂链。”
“那你呢?”
“我去给他退个订。”
话音落,我抬脚往前一踏,整个人借着龙舟上升的惯性冲向半空。左眼视野里,雷盾最薄弱的那个节点正一闪一闪,活像个坏掉的路灯。
渊主终于注意到我。
“楚昭!”他厉喝,“你已触犯天律,引动雷劫,此刻竟还敢主动出击?”
“法律没说漏洞不能跳广场舞吧?”我冷笑,扇骨一转,锋刃对准那根金丝节点,“而且——谁告诉你我是‘出击’?”
“我是来走流程的。”
扇子劈下的那一刻,时间好像卡了一下。
不是我动手慢了,是天地本身的运行节奏漏了一拍。就像手机系统更新时突然卡住,连呼吸都凝滞了零点几秒。
我知道,那是“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的余波效应。虽然现在才第三道,但只要我能看见规则缝隙,就能提前预判它的故障周期。
扇刃切入雷盾的瞬间,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螺丝松了。
紧接着,寒星那边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跪倒在龙首位置。她锁骨下的纹路爆发出刺目金光,顺着无形的因果链倒灌回去——直接冲进了那根金色血丝。
“不——!”渊主脸色骤变,九柄血刃疯狂旋转,想要切断连接。
晚了。
那一滴属于她的血,在被囚禁三千年后,终于收到了主人的召回令。
它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自毁。就像程序里埋了个后门指令,一旦触发,整个系统就得跟着崩。
雷盾从中心开始龟裂,裂缝呈放射状向外蔓延,每一寸裂痕都泛着金焰。那些趴满刀刃的怨灵面孔发出凄厉嚎叫,还没来得及逃散,就被反冲的雷浆当场蒸发。
紫黑色的电蛇乱窜,有几道直接劈回渊主体内。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你……”他死死盯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点真实的情绪——不是愤怒,是惊疑,“你怎么可能看穿它的结构?”
我落在龙脊边缘,单膝撑地,左手压住心口。毒血已经爬到了肩胛骨,手臂几乎抬不起来。但我还是笑了。
“你说呢?”我抹了把脸,指尖沾着蓝光,“你拿她的血当补丁,却忘了——补丁,也能是病毒。”
渊主没说话。
他悬浮在雷云边缘,九柄血刃重新聚拢,形成半圆形护阵。可刚才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
他在重新评估我。
这感觉挺新鲜。三千年了,第一次有人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妖星”,而是在看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寒星慢慢撑起身子,手还抓着锁魂链,链尾的小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你还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我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咯吱响,“不然谁给你报销加班费?”
她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烫的锁骨:“下次别搞这么大的阵仗,我怕我血不够用。”
“放心。”我抬头看向雷云,“这才哪到哪,雷劫总共六十四道,咱们才刚刷完新手村任务。”
话刚说完,头顶的云层又是一沉。
第四道雷霆正在凝聚。
这一次,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的成型过程:先是云层中心出现一个暗斑,接着周围电弧开始螺旋汇聚,能量压缩到极致后才会落下。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十二息。
而我,只剩不到十息恢复时间。
左眼的血漩还在转,视野里的批注信息不断刷新。我忽然注意到一件怪事——在雷云深处,有一串极其微弱的符文序列,排列方式很眼熟。
像极了《天命漏洞手册》末尾那行字的笔迹。
**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我心头一紧。
难道……这雷劫,不只是针对“非法存在”的清除程序?更像是某种——身份验证?
正想着,心口猛地一抽。毒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思维波动,开始加速侵蚀。
寒星察觉不对,扭头看我:“你怎么了?”
“没事。”我咬牙,“就是觉得……这场考试出题人有点熟。”
她皱眉:“什么考试?”
“天道资格证。”我撑着扇子站起来,右手指向雷云,“你看不出来吗?它不是单纯想劈死我,是在测试我能不能破解它的规则。每一道雷,都是选择题。”
“所以你刚才那一招……”
“是交卷。”我眯起没受伤的那只眼,“而且我还顺手改了几道标准答案。”
远处,渊主缓缓抬起手。他的广袖垂落,露出手腕上一圈暗红色的烙印——形状像锁链,但中间缺了一环。
他盯着那个印记,喃喃道:“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了。”
我没理他,只对寒星说:“待会儿雷落下来,别管我。”
“又来?”她瞪我,“上次你说别管你,结果差点把自己烧成炭烤排骨。”
“这次不一样。”我抬起左手,血瞳映着雷光,清晰捕捉到第四道雷霆的能量走向,“这次我能预判它从哪边劈。”
“你眼睛还能用?”
“暂时没死机。”我咧嘴,“毕竟系统崩溃前,总得先弹几个错误提示。”
她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抬起了扇子。
第四道雷即将落下,龙舟仍在上升,渊主悬于雷云边缘蓄势待发。
我站在船脊中央,左眼血红如燃,扇尖指向苍穹。
就在这时,心口最后一片空白区域,也被幽蓝光芒彻底覆盖。
一瞬间,无数漏洞信息涌入脑海。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还有最后一行,比之前更清晰:
**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我睁开眼,血瞳深处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纹。
像玻璃上的第一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