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正午,太阳像个烧红的火球悬在头顶,柏油路被晒得发软,空气里弥漫着灼人的热浪,温度计的指针牢牢钉在39c,连风吹过都带着滚烫的触感。
裴川开车带着顾屿,穿梭在城市的各个小区,后备箱里放着两瓶冰水和防晒喷雾,却依旧挡不住酷暑的侵袭。
“今天争取把之前筛选的十几套都看完,挑出你最满意的。”
裴川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侧头看顾屿,顺手递给他一瓶冰好的水,“觉得热就多喝点水,别硬扛。”
顾屿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些许燥热。
他笑了笑:
“没事,我不热,早点看完也能早点定下来。”
话虽这么说,额角的汗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浅米色的衬衫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们今天的目标是独梯独户的小洋房,裴川早就做足了功课,筛选出的十几套都符合“四室两厅、大露台、阳光充足”的要求。
第一套房子在二十楼,电梯里的空调勉强驱散了些许热气,可一走出电梯,热浪就扑面而来。
房子是毛坯,没有空调,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你看这个大开间,采光多好,客厅连通露台,以后我们可以在露台上种点花,放个摇椅,晚上还能看星星。”
裴川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丝毫没察觉到身边的顾屿已经有些晃神。
顾屿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有些模糊。
他知道裴川为了这套“两人的家”付出了多少心思,从筛选房源到联系中介,每天都忙到深夜,今天更是特意腾出一整天时间陪他看房。
他不想扫裴川的兴,更不想让他担心,只能强打精神,跟着裴川的脚步,认真听他讲解房子的布局、采光、通风,时不时还会挤出一个笑容,点头附和:
“挺好的,这个露台我很喜欢。”
一套、两套、三套……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灼人。
他们顶着烈日奔波在各个小区,顾屿的脚步越来越虚浮,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胃里也开始隐隐发沉。
他好几次都想告诉裴川“我有点不舒服,要不先休息一下”,可话到嘴边,看到裴川眼里的期待与兴奋,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下午四点,他们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套房。
这套房子是叠拼别墅的地面套,带花园,独梯独户,四室两厅的布局方正合理,客厅是大开间,明厨明卫,最让人心动的是房子中间的大露台,阳光充足,站在露台上能看到小区里的绿植,空气清新。
“怎么样?这套是不是最符合我们的预期?”
裴川拉着顾屿的手,语气难掩兴奋,“露台可以改成小花园,没什么花粉的植物都能种;书房靠窗,你备课、看书都方便;主卧带独立卫浴,私密性也好。”
顾屿看着眼前的露台,想象着以后和裴川在这里生活的场景,心里泛起期许,可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强烈。
他头晕目眩,浑身发烫,只想立刻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下。
他咬着下唇,强撑着点了点头:
“嗯,就选这套吧,我很喜欢。”
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却还是带着一丝刻意的雀跃。
裴川开心地立刻联系中介谈细节,顾屿则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偶尔吹过的微风,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
等裴川谈完事情,转身看到顾屿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顾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热,休息一下就好。”
顾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
裴川将信将疑,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天太热了,拉着他赶紧上车,打开空调开到最大:
“我们去吃你最爱的汉堡,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晚上,两人坐在汉堡店里,空调的冷气吹散了些许暑气。
裴川点了顾屿平时爱吃的经典汉堡、薯条和可乐,看着他面前的汉堡,顾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胃里翻江倒海,头晕得厉害,可看着裴川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拿起汉堡,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
每一口都像在吞咽石头,难以下咽,可他还是硬撑着,把整个汉堡都吃完了,甚至还吃了几根薯条。
裴川看着他吃完,满意地笑了:
“这样才对,多吃点才有力气。”
顾屿只是勉强笑了笑,没说话,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
回到家,两人一起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冲刷着身体,顾屿的头晕稍微缓解了一些,可浑身的乏力感却越来越重。
他裹着浴巾回到卧室,钻进冰凉的被窝里,再也撑不住那层伪装。
身体的疲惫、中暑的不适、胃里的翻腾,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沾着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
裴川洗完澡后,又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再把两人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做完这一切,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此时才晚上九点,往常这个时候,顾屿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备课,从来不会这么早就睡觉。
裴川走到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顾屿的睡颜。
他的眉头紧紧蹙着,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泛着青紫色,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
裴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顾屿的额头。
滚烫的触感瞬间传来,像摸在烧红的铁块上一样。
裴川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不是错觉——顾屿在低烧!
“顾屿?顾屿醒醒?”
裴川轻轻摇了摇顾屿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顾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裴川,虚弱地笑了笑:
“怎么了?”
“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裴川的声音带着心疼和自责,“是不是下午看房中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屿的眼神有些涣散,摇了摇头:
“没有,可能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川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起今天顾屿强撑的笑容、虚弱的脚步、毫无胃口却还是吃完汉堡的样子,心里的自责越来越浓。
他恨自己太过大意,只顾着看房,却没注意到顾屿的不适;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的异常,让他硬生生撑了一整天。
裴川转身快步走出卧室,去客厅翻找退烧药和体温计。
他拿着体温计,小心翼翼地夹在顾屿的腋下,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边,握着顾屿滚烫的手,看着他苍白的睡颜,眼底满是心疼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