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之局,如同张开的蛛网,在寂静中等待了整整两日。
大理寺内那处作为诱饵的院落,明松暗紧,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
白砚舟在外围留意着一切风吹草动,裴昭明调来的金吾卫高手则如同蛰伏的猎豹,隐藏在阴影之中。
然而,预料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对手似乎极其谨慎,或者说,他们拥有超出裴昭雪预估的信息渠道,识破了这个陷阱?又或者,他们有更优先的目标需要处理?
就在裴昭雪开始怀疑计划是否已然暴露,考虑是否要调整策略时,一个如同惊雷般的消息,彻底打乱了所有的部署——第三起命案,发生了!
死者并非预料中可能参与过秘密聚会的其他富商,而是身份更为特殊、也更为敏感的——皇商,陈鸿鹄。
陈鸿鹄,主要负责宫廷部分瓷器、漆器等奢侈品的采办,与内务府关系密切,家资巨万,在皇商中也属顶尖人物。
他的尸体,是在其位于城北、守卫森严的私邸书房内被发现的。
死亡时间推断在前夜子时左右。发现他的是每日清晨准时前来打扫书房的小厮。
书房门同样从内闩着,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
而死状,与前两案几乎完全相同:七窍流血,面目因痛苦而扭曲,僵直地倒在书案旁的地毯上。
唯一的不同,或者说,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一次,凶手似乎更加“从容”,也更加“张扬”。
新死者出现,案情瞬间升级!
消息传到裴昭雪耳中时,她正在与白砚舟、苏九分析之前两日埋伏毫无动静的可能原因。
闻听此讯,裴昭雪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案卷。
“陈鸿鹄?皇商?!”白砚舟失声,脸色骤变。
牵扯到皇商,此案的性质已然不同,这意味着宫廷内部也可能被波及,皇帝面临的压力将呈倍数增长。
苏九亦是秀眉紧锁:“同样的手法,目标却从普通富商转向了皇商……凶手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或者说,他的‘筛选’,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裴昭雪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但心中的寒意却止不住地蔓延。
对手根本没有落入她的圈套,反而在她全力布置陷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又一次精准的猎杀!
这无异于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充满了蔑视与挑衅。
“立刻去陈鸿鹄府上!”裴昭雪霍然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凝重。
陈府此刻已乱作一团,女眷的哭声、仆役的慌乱、前来查案的京兆府差役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
皇帝的谕旨也已下达,严令大理寺限期破案,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套在了裴昭雪的脖颈上。
初步勘察现场,与前两案模式高度一致:封闭空间,无搏斗痕,七窍流血。
书房内陈设奢华而雅致,显示着主人不凡的品味和财力。
然而,当裴昭雪的目光扫过书案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书案上,摊开着一本账册,旁边放着笔墨。
而在账册的旁边,一枚熟悉的、素净无华的青玉扳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但这一次,扳指有所不同。
那枚青玉扳指上,沾染了已然变成暗褐色的、凝固的血液!
并非只是放在旁边,而是仿佛被死者紧紧攥过,又或是被凶手刻意用血浸染过一般,玉质与血色交织,透出一种妖异而不祥的光泽。
玉扳指染血!
这不再是悄无声息的“判官帖”,而是沾满了血腥气的、赤裸裸的死亡宣告!
凶手的姿态,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硬和挑衅。
裴昭雪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染血扳指拿起,入手一片冰凉,仿佛能感受到其上附着的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她凑近仔细观察内侧,那些细密的密文刻痕依旧在,但在血色的浸染下,似乎更显狰狞。
案情因为皇商之死而陡然升级,又因为这枚染血的扳指,平添了浓重的暴戾与挑衅意味。
对手在暗处,步步紧逼,手段愈发酷烈,而裴昭雪他们,却仿佛始终慢了一步,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原本以为可以通过设伏引蛇出洞,却不料被对方反将一军,直接在更敏感的目标身上再添一条人命。
局势,不仅没有打破,反而更加被动,陷入了更深的僵局。
裴昭雪握着那枚染血的扳指,站在陈鸿鹄奢华却死寂的书房里,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第三案的发生,变得更加浓重,几乎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