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陆雪琪背上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却压不住他体内翻涌的本源耗竭感。
时间气泡破碎的刹那，法则乱流在他经脉里割出细密血线，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到了。陆雪琪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冰魄剑清光骤然收敛。
韩林抬头，草庙村断墙残垣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墙根那株老槐树下，有道青衫身影正仰头望来——是张小凡。
但不等他开口，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那是比时间乱流更冷的气息，像根冰锥直接扎进识海。
韩林瞳孔微缩，在陆雪琪放下他的瞬间旋身，正看见银灰色长袍的虚影从云层里踏下。
对方手中断裂的命钥泛着幽光，眼瞳里没有情绪，只有某种机械般的审视：你不是他。
陆雪琪的冰魄剑瞬间出鞘，剑尖却在触及虚影的刹那被弹开。
那身影甚至没看她，只是盯着韩林：本源波动不对，记忆碎片残缺......
韩林扶着腰后退半步，表面做出慌乱模样，心里却在快速推算。
这虚影的气息游离在时间线之外，不似普通修士，倒像...观测者。
他想起系统曾提过高维存在，莫非是那些东西派来的？
雪琪，护住小凡。他低声道，掌心悄悄按在腰间的命碑碎片上。
碎片贴着皮肤发烫，那是系统在回应。
他故意让一缕微弱的签印波动从指尖泄出——这是只有系统宿主能感知的频率，就像在黑暗里点亮一盏灯。
虚影的目光果然顿住。
断裂的命钥突然震颤，尖端泛起幽蓝光芒，朝着韩林的方向缓缓抬起。
来了。韩林喉间溢出低笑，左手快速结印。
命碑碎片在掌心裂开细纹，他能清晰感觉到本源正被疯狂抽离，但此刻顾不得了——时间裂隙必须在虚影彻底锁定他前开启。
陆雪琪已经挡在张小凡身前，冰魄剑与守剑共鸣的清光形成半圆护罩。
她转头时看见韩林苍白的脸，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滴落，心尖猛地一揪：韩林！
撑住。他咬着牙，命碑碎片的光突然暴涨。
虚影的动作顿了顿，似乎终于察觉到危险，想要退走，却被那道光牢牢黏住。
时间裂隙在韩林身侧撕开，黑紫色的乱流卷着雷鸣声涌出，他猛一挥手，虚影的半片衣角瞬间被卷了进去。
你会被时间碾碎！虚影的声音带着失真的回响，后半句被裂隙吞噬。
韩林踉跄着栽进陆雪琪怀里，命碑碎片地碎成齑粉，本源枯竭的虚弱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没事了。他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陆雪琪的衣袖。
余光瞥见张小凡快步跑来，后颈那道淡青色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和他前世刻下的护命纹分毫不差。
韩大哥！张小凡的手按在他肩头，带着粗布衣服的温软触感，你怎样？
韩林刚要说话，陆雪琪突然捏了捏他的手腕。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怀中的守剑手札不知何时摊开，泛黄的纸页上有行朱砂小字在发光：命器承者与守剑同印，方得九霄不坠。
我在天机阁残卷里找到的。陆雪琪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系统需要我们共同激活，否则......她没说完，但韩林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上次系统提示的天道反噬。
张小凡低头看向自己后颈，伸手摸了摸：我这纹路...和韩大哥有关？
前世的事了。韩林扯过张小凡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有更要紧的。
祖脉之地的封印，该解了。
陆雪琪取出传讯玉符，指尖在符面快速划动。
玉符亮起的刹那，她突然顿住，抬头看向韩林：你本源耗成这样，真的不去大竹峰调息？
来不及。韩林盯着远处渐起的雾色，那里有祖脉之地特有的灵气漩涡在翻涌，那虚影只是先锋，他们等了太久......他没说完，因为张小凡突然抽回手，后退两步。
我去祖脉。张小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转身走向老槐树，弯腰捡起半块埋在土里的青铜剑格——正是韩林说的尘封十七年的真相。
暮色里，他后颈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一道被唤醒的光，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在衣领边缘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陆雪琪的呼吸顿了顿，刚要开口，韩林却轻轻摇头。
他望着张小凡的背影，看着那道微光越来越亮，最终隐入衣领。
有些事，该由他自己发现了。
风卷着暮气掠过断墙，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
韩林扶着陆雪琪站起身，望着祖脉方向翻涌的灵气，嘴角慢慢扬起。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祖脉之地的雾气比草庙村更浓，像团浸了水的棉絮裹着张小凡的小腿。
他每走一步，鞋跟就陷进松软的泥里，后颈却越来越烫，仿佛有团活物正顺着脊椎往上钻。
嗤——
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细缝，幽蓝荧光顺着纹路爬出来，在他脚边织成蛛网。
张小凡下意识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板，整座山都震了震。
那些刻在石缝里的古老符文竟像活了似的翻涌起来，有几个金漆剥落的字浮到半空，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又地落进他后颈。
热意瞬间窜到天灵盖。
张小凡捂住后颈踉跄后退，耳中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不是田不易的喝骂，不是碧瑶的轻笑，是更遥远的，像从深海里浮上来的呼唤：醒来吧，命器......
他瞳孔骤缩。
这声音太陌生，却又让他想起滴血洞石壁上的刻痕，想起普智圆寂前说的你有大因果，想起韩林上次指着他后颈说这纹路是前世我刻的护命印。
此刻那纹路正顺着他的血管发亮，从后颈漫到锁骨，在粗布衣领下形成淡青色的光网。
小凡？
远处传来陆雪琪的呼唤。
张小凡抬头，看见她站在雾气边缘，冰魄剑的清光刺破雾霭，像盏引路的灯。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另一个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千年尘埃的气息：该醒了。
同一时刻，草庙村断墙后。
韩林靠在残碑上缓了半柱香，系统提示音终于在识海响起。
他眼前闪过淡金色的光幕，叮——本源损耗修复至三成，今日签到地点已刷新：上古战场遗迹·玄铁崖。
玄铁崖...他舔了舔发苦的唇，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塞给他的地图。
老守剑人当时咳得厉害，血沫沾在苍白的胡须上：那地方埋着初代守剑人的剑冢，若有一日系统受损...或许能...
他摸出怀里的归真玉简。
刚才签到时，系统说这东西能屏蔽宿主命运轨迹三日，此刻玉简便在掌心发烫，像块吸走所有阴影的磁石。
韩林盯着自己逐渐恢复血色的手背，突然笑了——虚影要找的是天命之子，可他偏要做个无命人。
雪琪。他扯了扯袖口的传音玉符，我去玄铁崖，小凡那边你盯着。
韩林！陆雪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你本源才恢复三成，那地方......
我有归真玉简。他打断她，指尖快速结了个隐息印。
雾气顺着他的指缝钻进去，将他的气息搅成乱麻。
陆雪琪的呼唤被风撕碎时，他已经跃上了老槐树的枝桠，像片被风吹走的枯叶。
玄铁崖比记忆中更荒凉。
韩林踩着碎成齑粉的玄铁，每一步都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尖啸。
系统提示的签到点在崖顶那堆焦黑的石头下——他蹲下身，用命碑碎片的残刃撬开石缝，锈红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半截刻着守剑人·昭明的墓碑。
昭明？他倒抽一口冷气。
无咎道人说过初代守剑人叫，可这碑上的名字分明是。
指尖拂过碑身，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小字突然亮起来：以命承器，以器镇劫。
吾知后世有逆命者来，当见此碑，当明......
当明什么？韩林的指尖发颤。
他想起陆雪琪说的手札内容，想起张小凡后颈的纹路，突然明白无咎道人为何至死都攥着那张地图——初代守剑人根本不是，而是用本名刻下了诅咒。
你竟然敢篡改时间！
冰锥般的声音从头顶砸下。
韩林抬头，银灰色虚影正悬浮在崖顶，断裂的命钥泛着比上次更刺目的光。
它的眼瞳里不再是机械的审视，而是翻涌的黑浪，像被触怒的野兽：你偷了时间线里的碎片，让那凡人提前觉醒！
原来你们怕的是命器承者觉醒。韩林后退半步，掌心的逆源符已经发烫。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用本源画的，专门针对高维存在的法则攻击。
虚影的手掌已经按下来，黑色气劲裹着雷鸣，却在触及他的瞬间被逆源符撕成碎片——符纸上的纹路亮起血光，将那股力量反弹了三成回去。
虚影的身体出现裂痕，像块要碎的玻璃。
韩林抓住机会滚向墓碑，碑后传来潮湿的风，带着铁锈味。
他摸到碑底的凸起，用力一推，的一声，墓碑缓缓下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想逃？虚影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尖笑，时间裂隙能护你一时，护不了......
后半句被韩林甩进去的封魔珠截断。
他猫着腰钻进通道，后背擦过粗糙的石壁，指尖摸到了刻在墙上的符文——和张小凡后颈的纹路一模一样。
通道深处有幽蓝的光在闪烁，像双等待了千年的眼睛。
韩林抹了把脸上的血，继续往黑暗里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通道里回荡，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流水声。
当他的脚尖踢到块凸起的石板时，抬头正看见前方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符文，在幽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