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观的柴房平时挺安静,除了堆放些杂物,就是偶尔充当“临时监狱”。
这天上午,沈晋军正蹲在院子里看广丰子练铜锤。那胖子抡着八十斤的玄铁锤,砸得地面砰砰响,每一下都能震起一片尘土,活像个移动打桩机。
“我说广道长,”沈晋军捂着嘴躲远点,“你这练法,用不了三天,我这道观就得被你砸成地基。要不咱换个地方?比如隔壁张大爷家的菜地,他正愁翻地呢。”
广丰子喘着粗气停手,汗水顺着络腮胡往下滴:“这叫‘接地气’,懂不懂?我师父说,练土行术就得跟大地亲近。”
“亲近也不用拆房子啊。”沈晋军嘟囔着,突然想起柴房里的孙忠凯,“对了,那黑月会的二把手醒了没?得问问他阴气钥匙还有没有备份,万一丢了咋整。”
邓梓泓正在给新画的符纸阴干,闻言抬头:“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柴房门口,突然“咦”了一声。沈晋军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贴在门上的镇邪符居然变成了灰黑色,还冒着丝丝凉气。
“不对劲。”广颂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广丰子把铜锤往地上一杵,凑过来闻了闻:“有股尸气,淡得很,但绝对是尸气。”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推柴房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一股混合着水腥和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把椅子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原本被捆在椅子上的孙忠凯,不见了。
“跑了?”张梓霖刚从外面买零食回来,扒着门框往里看,“他不是被广颂子的符捆着吗?还能自己解开?”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带着点凝重:“不是跑了,你们看椅子上。”
众人定睛一看,椅子的扶手上沾着几片湿哒哒的黑鳞,像是什么水生物褪下来的皮。地上还有一摊水渍,正慢慢渗入泥土,水渍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这是……”沈晋军摸着下巴,“孙忠凯不是练水系邪术吗?难道他化成水跑了?”
“不可能。”邓梓泓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水渍,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水里有死气,比普通尸气阴毒得多,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广颂子走到墙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洞,洞口边缘同样沾着黑鳞。他伸手摸了摸洞壁,眉头皱得更紧:“是‘水煞’,黑月会养的邪物,能化水穿墙,专吃人魂。”
“水煞?”广成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药丸往嘴里塞,“是不是跟我上次在河边遇到的‘水鬼’差不多?我那‘驱邪丹’管用不?”
广丰子瞪他:“吃什么吃!人都没了,你那破药能把他变回来?”
沈晋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萧霖打了个电话。没过十分钟,萧霖就背着医药箱赶来了,还以为是有人受伤。
“不是让你救死扶伤,”沈晋军把他拉到柴房,“你给看看这水渍,用科学的眼光分析分析,是不是有啥化学成分,比如……毒药之类的。”
萧霖推了推眼镜,从医药箱里拿出个小巧的检测仪,对着水渍照了照。仪器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还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这水里含有大量不明生物酶,”萧霖皱着眉,“腐蚀性极强,而且……好像还在活性状态,能分解有机物。”
“说人话。”沈晋军听得头大。
“就是这水能把人‘化’掉,跟强酸似的,但比强酸厉害,还带自动清理功能。”萧霖指着地上的水渍,“你看,它正在慢慢渗透,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张梓霖啃薯片的动作停了,小声说:“黑月会这招够狠啊,连自己人都杀?”
“不是自己人,”广颂子沉声道,“是灭口。孙忠凯被我们活捉,知道的太多,留着是隐患。”
沈晋军突然打了个寒颤:“那他们岂不是也能派这水煞来对付我们?比如半夜睡觉,突然从水管里冒出来,把人化在被窝里……”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冷笑:“你倒是想得多,先担心担心你那破道观的水管吧,上次修完就没好过,总漏水。”
正说着,小李鬼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信封:“沈总!门口信箱里有这个,没贴邮票,像是直接塞进来的。”
信封是黑色的,上面用红墨水写着“金土流年亲启”,字迹歪歪扭扭,看着像用血写的。
沈晋军没敢直接拆,递给邓梓泓:“你懂符,看看有没有问题。”
邓梓泓掏出张黄符,在信封上扫了扫,符纸没反应:“没下咒,但这墨水有问题,掺了阴气。”
广丰子不耐烦了,一把抢过信封撕开:“哪那么多讲究,黑月会的人就喜欢装神弄鬼。”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半片鱼鳞,黑得发亮,跟柴房里发现的黑鳞一模一样。
“挑衅。”广颂子捏着鱼鳞,指节泛白,“他们在告诉我们,随时能取我们的命。”
沈晋军突然笑了:“取我命?得看我同不同意。小李鬼,去网上买几台监控,前后院都装上,再买几个超声波驱鼠器,我就不信这水煞不怕噪音。”
“驱鼠器能驱水煞?”张梓霖一脸茫然,“你这是哪门子理论?”
“反正都是邪物,总有相通之处。”沈晋军掏出手机开始下单,“再买几卷保鲜膜,把门窗缝都贴上,让它化水也钻不进来。”
广丰子听得直皱眉:“你这招靠谱吗?我觉得还是我的铜锤管用,一锤下去,管它什么煞都得成肉泥。”
“你那锤能整天举着?”沈晋军白了他一眼,“咱得以防为主,毕竟咱是文明人,不能总靠蛮力。”
广成子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主意,我这‘辨灵散’加了雄黄粉,对付水里的邪物最管用,要不咱在院子里撒一圈?”
“你那散上次把菟菟呛得打喷嚏,”沈晋军吐槽,“别水煞没来,先把我们自己整中毒了。”
吵吵闹闹间,土地爷背着个竹筐从外面回来,筐里装着刚从菜地里摘的黄瓜。看到院子里的人都一脸凝重,他愣了愣:“咋了这是?大清早的就耷拉着脸,跟谁欠你们钱似的。”
等听完事情经过,土地爷蹲在地上,用旱烟杆戳了戳地面:“水煞这玩意儿,怕阳气重的东西。你们把玄清子老祖宗留下的糖葫芦签子找出来,插在门窗上,保准管用。”
“糖葫芦签子?”沈晋军眼睛一亮,“那老祖宗吃剩的签子,我还留着呢,说是沾了他的阳气,扔在供桌上没舍得扔。”
他赶紧跑进正殿,从供桌底下翻出个纸包,里面果然插着十几根糖葫芦签子,上面还沾着点糖渣。
“这玩意儿能行?”广丰子拿起一根看了看,“看着跟普通竹签没啥区别,还没我这铜锤阳气重。”
“你懂啥,”土地爷吧嗒抽了口烟,“玄清子老祖宗那是隐世高人,他的阳气比你们这些小年轻足十倍,别说水煞,就是厉鬼见了这签子都得绕道走。”
沈晋军当机立断:“小李鬼,把这些签子分一分,每个门窗插三根,柴房门口多插几根,给孙忠凯……呃,给那水煞留个纪念。”
小李鬼拿着签子忙活去了。广颂子走到院子门口,望着外面的街道,突然说:“黑月会不光是想灭口,更像是在试探。”
“试探啥?”沈晋军凑过去,“试探我们能不能扛住水煞?”
“试探我们的底牌。”广颂子转头看他,“孙忠凯只是个小角色,他们不在乎他的死活,在乎的是我们会怎么应对,有没有请帮手,比如……城隍爷或者龙虎山的人。”
邓梓泓脸色微变:“他们想知道我们的实力?”
“不止,”叶瑾妍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们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正餐’。”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又沉了几分。
沈晋军摸了摸鼻子,突然拍了下手:“管他试探不试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午我就去买个大鱼缸,装满雄黄酒,就放门口,来一个淹一个,来一对淹一双。”
广成子眼睛一亮:“我再往酒里撒点‘辨灵散’,调成鸡尾酒,又能驱邪又能消毒,说不定还能申请个专利。”
广丰子:“……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正说着,菟菟抱着根胡萝卜从客房跑出来,指着屋顶吱吱叫。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房檐上蹲着只黑色的鸟,眼睛是诡异的绿色,正歪着头往下看。
“是黑月会的‘信使’,”邓梓泓掏出桃木剑,“专门用来监视的,有邪气。”
没等他出手,广丰子已经抡起铜锤扔了过去。那铜锤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哐当”一声砸在房檐上,瓦片碎了一地。但那黑鸟反应极快,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还在半空拉了泡屎,不偏不倚掉在沈晋军头上。
“我靠!”沈晋军抹了把头发,“这鸟还带远程攻击的?”
广丰子收回铜锤,脸有点红:“没砸着……”
“没事,”沈晋军淡定地擦掉鸟屎,“至少知道他们在盯着咱。小李鬼,记一下,今天的损失又多了几片瓦,回头找黑月会报销。”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报销,你是掉钱眼里了?”
“不然呢?”沈晋军理直气壮,“总不能人财两空吧?再说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得想办法搞钱,比如……把孙忠凯这事儿捅给龙虎山,让他们出点‘信息费’。”
邓梓泓瞪他:“你能不能有点正义感?”
“正义感不能当饭吃。”沈晋军掏出手机,开始给清风道长发消息,“你看啊,我们活捉了黑月会据点的二把手,还没来得及审,就被他们灭口了,这说明啥?说明我们掌握了重要线索,值不值钱?”
广颂子没说话,只是走到柴房门口,捡起那半片黑鳞,用符纸包好揣进怀里。
广丰子凑过去:“你拿这玩意儿干啥?留着当纪念?”
“这鳞片上有水煞的气息,”广颂子淡淡道,“能追踪到它的老巢。”
沈晋军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能顺藤摸瓜,找到黑月会的据点?”
“有可能,但更危险。”广颂子看着远处的天空,“水煞只是工具,操控它的人才最可怕。”
院子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
沈晋军看着手机里清风道长回复的“马上派人来”,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孙忠凯虽然是反派,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化成一摊水,实在有点瘆人。
黑月会这招够阴的,不光杀人,还诛心。
“算了,不想了。”沈晋军把手机揣回兜里,“中午吃火锅,涮羊肉,驱驱邪。广丰子,你那铜锤借我用用,去隔壁张大爷家敲两块冰来,冰镇啤酒。”
广丰子:“……我那是法器,不是敲冰锤!”
“别那么小气嘛。”沈晋军拍着他的肩膀,“用完给你擦干净,再撒点广成子的‘保养散’,保证比新的还亮。”
广成子立刻接话:“我那散加了蜂蜡,保养金属最管用,五十块钱一包,给你打八折。”
看着又开始斗嘴的三人,邓梓泓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柴房的狼藉。萧霖则在一旁记录水渍的变化,嘴里还念叨着“生物酶活性曲线”。
叶瑾妍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其实这样也挺好,吵吵闹闹的,至少不像真的要出事。”
沈晋军没接话,只是望着厨房的方向,琢磨着中午该多买几串糖葫芦。玄清子老祖宗的签子都用上了,吃点糖葫芦应应景,说不定能带来好运。
至于那躲在暗处的水煞和黑月会……
吃饱了再说。
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