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四周无数人大声欢呼。
有人脸上喜气洋洋:“治安官老爷是个好人啊。”
有人左顾右盼,声音尖锐:“我就说了要相信官老爷,官老爷不会不讲理的。”
有人仰面祈祷,脸上满是幸福:“坏老爷终究是少数,大多数老爷都是心里有平民的,我们一定会过得更幸福。”
有人吁了口气:“看来是我们想多了,老爷们不会霸占我们的田地的。”
有人看治安官的眼神充满了尊敬:“虽然治安官老爷总是打人,吃西瓜也不给钱,随意抓人,但是,他还是一个好人。”
安德鲁用力挥舞手臂,仰天嘶吼:“治安官老爷是个好人!”
“我家的12亩地不会被抢走了!”
热烈的欢呼声中,胡惊弦平静地看着治安官艾布纳,淡淡地道:“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想到遇到了这么糟糕的案子。”
四周有人听到耳边响起胡惊弦的声音,略微收敛了欢呼,更多人继续大声叫嚷,兴奋极了。
胡惊弦冷冷打量镇定自若的治安官艾布纳,道:“贵族德志抢夺查尔斯家的田地的案子已经有两个月了,哪怕从查尔斯杀死德志算起,也有好几天了……”
“为什么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判决,今天忽然就有了结果?”
四周欢呼的人渐渐少了,更多的人凝神听胡惊弦的言语。
胡惊弦平静地道:“……因为本座来了。”
艾布纳笑了:“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们非常欢迎你经过本城。”
四周无数平民对胡惊弦的言语嗤之以鼻,治安官老爷宣判案件会因为是胡惊弦要来了?“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胡惊弦淡淡地道:“在看到安德鲁拦路告状的时候,本座一度以为只是鸡毛蒜皮的小案件。”
“假如案件重大,比如牵涉贵族在内的杀人、放火、强\/\/奸,当地的贵族早就杀了安德鲁灭口了,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平民四处宣扬自己的罪行?”
四周无数平民鄙夷地仰望高台上的胡惊弦,要不是忌惮胡惊弦动辄凌迟路人甲的恶名,早就大声嘲笑了,安德鲁好好地活着就证明“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就是超级大蠢货。
安德鲁呆呆地看着胡惊弦,只觉背后发凉。
胡惊弦继续道:“……没想到案子竟然是超级大案件啊。”
治安官艾布纳笑了,优雅向胡惊弦弯腰行礼,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果然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胡惊弦轻轻摇头,道:“不,不,不,你真是太谦虚了,你们比本座聪明多了。”
“假如易地而处,本座绝对想不到还有这一手。”
治安官艾布纳微笑,又一次优雅行礼。
胡惊弦淡淡地道:“瓦卢瓦王朝与威塞克斯王国打了几十年,大国变成了小国,王城从北面大城迁移到了南方小城,谁都知道瓦卢瓦王朝快完蛋了。”
“以本座的才智,与你们易地而处,无非也就是想到早早与威塞克斯王国建立联系,若是威塞克斯王国的军队打到了本地,本座就摇身一变成为威塞克斯王国的贵族。”
“不就是带路党嘛,为了能够继续做贵族,不寒碜。”
胡惊弦笑了:“做一个带路党就没有损失了?”
“有的,带路党是有损失的。”
“投靠强盗都要缴纳投名状,兵临城下,怎么可能不付出一些什么?”
“做一个带路党,贵族们肯定是要交出一些粮食、金钱、田地的。”
“总不能让威塞克斯王国的权贵们打赢了战争,打下了城市,却什么油水都没有对不对?”
“或许还会有交出家族中的美女、帅哥供威塞克斯王国的权贵玩弄之类的,要是威塞克斯王国的权贵口味重,或许还会交出一些其他想不到或者不能说的代价和利益。”
胡惊弦耸耸肩:“恕我无知,我就能想到这些了。”
“但只要交了投名状,这以后的生活就回到了熟悉的、悠闲的、富裕的贵族生活了。”
“被迫交出的粮食、金钱、田地、美女、帅哥等等,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内终究能翻倍拿回来。”
胡惊弦盯着艾布纳,慢慢地道:“这也就是本座以及无数贵族的智慧了。”
艾布纳神色不变,四周鸦雀无声。
好些平民脸上满是愤怒和震惊,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胡惊弦和艾布纳。
胡惊弦佩服地看着艾布纳,道:“没想到你们倒是玩出了我想都想不到的新花样。”
“投名状需要交出相当多的粮食、金钱、田地,家族会损失一大笔财富?”
“那就从平民的手里压榨出来啊。”
“佃农早就被榨干了,每天一碗野菜糊糊都快吃不起了,压榨佃农还能榨出什么?”
“那些拥有几亩、十几亩、几十亩的平民们就不同了。”
“他们的手里有粮食,有金钱,有田地,只要都抢到了手,贵族的损失是不是就得到了弥补?”
“更妙地是,这些拥有十几亩地的平民几乎不存在家族,家里也就几口人;”
“他们懂一些法律,又看不懂法律的本质,顽固地相信法律会保障他们的人生和财产安全,会给予他们公道,受到了欺诈会尽力从不法律上寻求公道,不会走极端;”
“他们也不会互相帮助,谁都不想惹祸上身,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胡惊弦冷笑:“一群缺乏组织、缺乏人口、缺乏战斗力、缺乏掀桌的勇气、主动跳进他们自以为有利,其实却是贵族们可以肆意修改规则的法律陷阱的家伙简直是天生的鱼腩,不吃他们吃谁?”
“小资产阶级果然天生具有软弱性。”
四周无数平民脸色惨白,胡惊弦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他们的心中。
有平民嘴唇蠕动,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高台上,胡惊弦轻轻鼓掌,赞叹不已:“这‘堤外损失堤内补’的方式真是令胡某大开眼界,给胡某十个脑袋,胡某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你们真是天才啊。”
艾布纳平静地看着胡惊弦,镇定从容。
胡惊弦继续道:“假如只是想到如何抢夺平民的田地弥补自己的损失,胡某只是认为你们比胡某聪明智慧。”
“可你们的审时度势也令胡某大开眼界。”
胡惊弦冷冷地笑:“贵族德志抢夺平民查尔斯的12亩田地,只是贵族掠夺平民财富的试探和开始,不想刚伸出的邪恶黑手就挨了打。”
“你们一定没有想到竟然有平民敢对贵族捅刀子。”
“你们一定恨不得将敢向贵族捅刀子的贱人的全家都用最残酷的手段处死,杀一儆百。”
“可这个时候,本座来了。”
胡惊弦对着艾布纳笑了:“你们真是走运啊。”
“就在你们想要用最残酷的手段处死查尔斯的家人的时候,你们得知胡某很快就要到了。”
“胡某正在为了成神刷名誉;”
“胡某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胡某会不会得知查尔斯的案件后,拿你们的人头刷名誉?”
胡惊弦认认真真地道:“可能性非常大。”
四周没人说话,唯有数千人沉重的呼吸声。
胡惊弦笑了:“你们没有选择用最快速度杀光了查尔斯一家,因为这太愚蠢了。”
“你们违反法律抢夺平民的财富的手段太恶劣,要是在此时此刻手段残忍,斩草除根,搞不好就有其余平民物伤其类,站出来为查尔斯一家翻案……”
高台下好几个平民脸色惨白。
胡惊弦继续道:“……所以你们干脆饶安德鲁的性命,任由他站出来拦路告状。”
“然后……”
胡惊弦笑了:“……然后,你们就说贵族德志和平民查尔斯都死了,案情简单又复杂,需要深入调查,暂时不做出任何处理。”
“再然后……”
胡惊弦指着一脸懵懂的安德鲁道:“……再然后,这个蠢货就会以为‘暂时不做出任何处理’,就是推翻了贵族抢夺他们家的田地,就是他们用牺牲一个人的代价保住了家里的田地。”
“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幸福快乐了。”
胡惊弦冷笑:“这个蠢货竟然还在欢呼,完全不知道只要胡某离开,‘正在调查中’的案件就会‘案件清楚无比’;”
“‘暂不做出任何处理’就会‘做出严厉处罚’。”
“他全家多半就会被绞死;”
“他家的田地多半就会成为贵族德志家族的。”
安德鲁脸色惨白,然后满脸通红,然后又满脸惨白,挥舞拳头想要叫喊,可喉咙里只能咳咳作响。
高台下无数平民浑身发抖。
胡惊弦盯着艾布纳,道:“本座此去波尔多,不论待多久,肯定要回梅勒城。”
“本座回梅勒城的时候再次途经这里,会不会又有人冒出来拦路伸冤?”
“你们岂不是又要冒被胡某凌迟的风险?”
胡惊弦淡淡地道:“以你们的聪明智慧,案件一定会公开公正,绝不会留下一丝手尾让本座翻案。”
“你们会怎么判决?我想是这样的……”
“……经调查,贵族德志非法抢夺平民查尔斯家12亩田地案属实,判决12亩田地归还平民查尔斯家,并支付殴打查尔斯一家的医药赔偿费若干;”
“平民查尔斯谋杀贵族德志属实,判决没收全部财产作为赔偿,妻儿终生为奴。”
安德鲁身上好像一块骨头都没有,如同一滩烂泥,慢慢软倒。
高台下,无数愤怒的沉重呼吸声、惊恐的牙齿打战声、不敢置信的倒抽冷气声汇聚在一起,声声入耳。
胡惊弦冷冷地笑:“这审判公平公正,我能说什么?就是国王陛下来了,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