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二年·深秋·漠南·匈奴王庭金帐
龙城外围,赵兴的河西铁骑如同幽灵般游弋,旌旗猎猎,烟尘时起,将“十万汉军兵临城下”的恐怖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金帐之内,狐鹿姑单于如同困兽,焦躁地踱步。案几上堆满了雪片般的急报:
左贤王挛鞮屠耆被赵充国、赵破奴大军合围于桑干河畔!求援信使浑身浴血,泣血哀求:“大单于!救救左贤王!汉军疯了!不要俘虏!见人就杀啊——!!”
右贤王挛鞮稽粥被路博德的西域联军死死钉在天山北麓!草场被焚!商路断绝!王庭告急!自身难保!更无力东援!
外围斥候不断回报赵兴骑兵的袭扰!焚烧草料!劫掠小部!击溃游骑!虽未攻城,但那无处不在的威胁,如同悬顶利剑!迫使狐鹿姑将主力十余万控弦之士,死死收缩在王庭周围,不敢妄动分毫!空有雄兵,却动弹不得!
“废物!都是废物——!!”狐鹿姑一脚踹翻案几,金杯玉盏滚落一地!他双目赤红,须发戟张,胸中憋闷得几乎炸裂!
堂堂匈奴大单于,控弦数十万,竟被汉军几支偏师,以雷霆之势,分割牵制,陷入如此绝境!眼看左贤王部就要被汉军生吞活剥,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单于!”一名心腹老臣颤声道,“为今之计唯有求援!”
“求援?向谁求?!”狐鹿姑怒吼,“东胡早灭!乌桓已亡!西域诸国被汉人挟制!还有谁——?!”
“鲜卑慕容廆……”老臣低声道,“还有右贤王李广利……”
狐鹿姑脸色铁青。向鲜卑和李广利求援?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一队风尘仆仆的匈奴使者,带着狐鹿姑的亲笔求援信和象征友谊的厚礼,日夜兼程,赶到了鲜卑王庭所在的鲜卑山(大兴安岭)深处。
巨大的穹庐王帐内,炭火熊熊。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端坐铺着雪白熊皮的宝座上,慢条斯理地展开狐鹿姑的信。
信中言辞恳切,详述汉军威胁,请求鲜卑即刻发兵,或袭扰汉军辽东后方,或直接西进救援龙城,共抗强敌。许诺事成之后,割让漠南大片草场,共享掳获。
慕容廆看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将信随手丢在案上,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慢悠悠地撕咬起来,仿佛那封沾满单于汗渍的求援信,还不如手中的羊肉有滋味。
使者跪在阶下,心急如焚:“大单于!唇亡齿寒啊!若匈奴败亡,汉军下一个目标,必是鲜卑!望大单于念在同为草原儿女,速发援兵……”
“唇亡齿寒?”慕容廆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去年除夕,白狼谷风雪夜,是谁的刀,砍向我鲜卑儿郎的头颅?是谁的火,焚毁我越冬的营帐?是谁的鞭子,抽打我鲜卑的女人?又是谁……夺走了我数万牛羊?!”
他猛地将羊腿骨砸在地上!油脂飞溅!“狐鹿姑!他那时在哪?!他册封的右贤王李广利!那条疯狗!屠戮我部众时!他可曾念过‘同为草原儿女’?!他可曾想过‘唇亡齿寒’?!”
使者脸色煞白,冷汗涔涔:“那……那是李广利背信弃义!单于事后也曾严惩……”
“严惩?!”慕容廆冷笑,“严惩就是让他继续当右贤王?继续盘踞漠南?继续做你们匈奴咬人的狗?!我鲜卑的血!白流了吗?!”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回去告诉狐鹿姑!我鲜卑!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猎犬!去年那笔血债!我慕容廆记着呢!想让我出兵?可以!拿李广利的人头来换!否则——!”
他大手一挥:“送客——!我鲜卑儿郎,要忙着清点去年从白狼谷‘捡’回来的牛羊过冬!没空管他匈奴的闲事——!!”
“大单于!大单于——!”使者还想哀求,却被如狼似虎的鲜卑武士架起,毫不客气地“请”出了王帐!带来的厚礼,原封不动地被扔了出来!鲜卑人的冷漠和报复的快意,如同冰锥,刺穿了使者的心!
漠南残营·贪婪的勒索
另一路使者,带着更丰厚的礼物,怀着更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漠南草原东部,李广利残军盘踞的营地。
营地依旧破败,但多了几分病态的“活力”。营中多了不少掳掠来的鲜卑、乌桓女子,牛羊圈也略显充实。中军帐内,李广利斜倚在铺着虎皮的胡床上,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他脸色依旧阴鸷,但眼中多了几分枭雄的狡黠和贪婪。副将赵始成侍立一旁。
匈奴使者恭敬地呈上狐鹿姑的求援信和礼单,言辞恳切:“……右贤王!大单于危在旦夕!左贤王被困绝境!汉军猖狂!草原危矣!大单于恳请右贤王!念在同殿为臣唇齿相依,速发精兵!或东击辽东!牵制赵充国后方!或西援龙城!解单于庭之围!大单于许诺!事成之后!漠南千里草场!尽归右贤王!掳获财货!与王共享!更奏请天神!赐王更大尊荣——!”
李广利慢悠悠地看完信,又瞥了一眼那份足以让任何部落首领眼红的礼单,嘴角却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他放下匕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哦?大单于终于想起本王了?”李广利声音沙哑,带着玩味,“去年白狼谷本王替单于清理门户,可是损兵折将啊,单于的‘严惩’本王可还记着呢……”
使者心中一凛,连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单于深知右贤王忠勇!那都是……”
“好了!”李广利挥手打断,眼中精光一闪,“客套话免了!想让本王出兵?可以!不过……”
他身体微微前倾,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本王要的可不止这些!”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粮草!十万石粟米!五万头牛羊!即刻送达!本王数万将士!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使者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第二!”第二根手指竖起,“兵甲!精铁三万斤!强弓五千张!上好的精铁头箭矢二十万支!上好皮甲一万领!半月内!运抵营前!”
使者脸色发白!这几乎是要搬空匈奴的武库!
“第三!”李广利眼中贪婪更盛,竖起第三根手指,“草场!本王要狼居胥山以南!直至长城!所有水草丰美之地!划归本王!单于不得干涉!”
狼居胥山!那是匈奴的圣山!以南是漠南最肥美的草场!使者几乎要晕厥!
“第四!”李广利的声音如同寒冰,“名分!本王不要什么‘右贤王’!本王要——‘大单于之副’!‘漠南王’!与狐鹿姑单于…平起平坐——!!”
“轰——!”使者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平起平坐?!这简直是谋逆!
“第五!”李广利无视使者的震惊,继续道,“此战所获!汉军人畜财物!本王独占七成——!!”
他身体靠回虎皮,手指轻轻敲击:“答应这五条!本王即刻点兵!为单于分忧!否则……”他冷笑一声,“本王就带着儿郎们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去了!至于单于和左贤王自求多福吧!”
使者浑身颤抖,冷汗浸透衣背。他看着李广利那张贪婪而冷酷的脸,心中一片冰凉。这哪里是求援?这分明是趁火打劫!是赤裸裸的勒索!是要掏空匈奴的家底!分裂匈奴的疆土!动摇单于的权威!
“右……右贤王……”使者声音干涩,“此……此事干系重大,下官,需……需回禀单于……”
“哼!”李广利冷哼一声,“本王只等三日!三日后!若无答复!交易作废!送客——!”
使者失魂落魄地被“请”出大帐。帐外寒风呼啸,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屈辱。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魔窟般的中军帐,仿佛看到李广利嘴角那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单于的屈辱与绝境
两份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寒的回复,几乎同时摆在了狐鹿姑单于的案头。
鲜卑慕容廆的回信,只有冰冷的拒绝和嘲讽,以及那句“拿李广利人头来换”的诛心之言!
李广利的条件,则如同五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狐鹿姑的心脏!每一条都足以让他吐血!尤其是那“漠南王”、“平起平坐”的要求,更是赤裸裸的背叛和挑衅!
“噗——!”狐鹿姑气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案上的羊皮地图!
“慕容廆!李广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欺人太甚——!!”
“大单于!”左右慌忙上前搀扶。
狐鹿姑推开众人,踉跄站起,双目赤红如血,面容扭曲狰狞。他环顾帐内,看着那些面带惊恐的王公贵族,心中涌起无边的悲凉和愤怒!
鲜卑见死不救!李广利落井下石!左贤王危在旦夕!右贤王动弹不得!自己空有大军却被赵兴钉死在龙城!
四面楚歌!众叛亲离!这就是他匈奴大单于的境地!
“天亡我大匈奴乎——!!”狐鹿姑仰天悲啸!声音凄厉绝望!金帐内外,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呜咽,如同为匈奴奏响的哀歌!他知道,左贤王挛鞮屠耆的覆灭,已成定局!而他匈奴的衰亡,似乎也在这深秋的寒风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