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第一天的幸运免单和前三天七折优惠的热潮虽然过去了,但季家速食店那物超所值的味道和熨帖人心的服务,却深深烙在了食客们的记忆里。
店铺是真的火了。
县衙里,午休时分,衙役胥吏们聚在一起,讨论的不再是家长里短或公务琐事,而是“季家今日又出了什么新菜?”“那红烧鸭和白斩鸡,哪个更入味?”“哎,你去的早,帮我带份糖醋排骨呗?”
县学里,学子们下了课,也不再慢悠悠地讨论文章,而是互相催促着:“快些走,去晚了季家就没好位置了!”“不知今日例汤是什么?昨日的冬瓜汤甚是清甜。”
这一日,周彦辰处理完一上午积压的公文,已是午时过半。想起王虎赵勇近日总在他耳边念叨季家速食店,便信步走了过去。
一进门,果然看见王虎和赵勇正坐在一张四人桌旁吃得满头大汗。王虎眼尖,一眼瞧见他,立刻挥舞着筷子大喊:“大人!这边!这边还有位置!”
周彦辰走过去,王虎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显摆:“大人您可算来了!幸好我和老赵来得早,不然您这会儿来,怕是只能坐那边单人座咯!”
赵勇相对稳重些,起身道:“大人,您看想吃点什么?先去那边取餐盘,然后到何婶子那儿选菜……”
不等周彦辰动作,闻声过来的季知棠已笑着迎上前:“周大人您来了。外面嘈杂,雅间还空着,您几位要不移步雅间用膳?清静些。”
王虎一听,故意垮下脸,嚷嚷道:“好啊季娘子,您这可不对啊!见人下菜碟!我们来了这么多回,也没见您请我们去雅间坐坐!”
季知棠连忙笑着告罪:“王大哥说笑了,您和赵大哥是常客,照顾生意,我感激不尽。只是周大人于我家有恩,今日外面人多,雅间空着也是空着……”她话未说完,周彦辰已淡淡开口打断。
“好了,就去雅间。王虎,噤声,用餐。”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严。王虎最近也察觉上司似乎公务繁忙,心情不佳,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贫嘴,老老实实跟着去了雅间。
今日供应的肉菜有白斩鸡、糖醋排骨和红烧鸭。周彦辰要了一份久闻大名的糖醋排骨,一份清炒时蔬,一碗米饭。排骨入口,外酥里嫩,酸甜汁比例恰到好处,既开胃又不腻人,果然名不虚传。他吃饭速度本就不快,加之似有心事,便吃得更为细致。
王虎和赵勇快速吃完,便告辞回衙门执勤。周彦辰却仍坐在雅间里,慢条斯理地用着饭,甚至从袖中取出几份公文,就着窗外光线看了起来。
直到午市高峰过去,外面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季知棠才得空进来收拾碗筷。却见周彦辰并未离开,仍在看公文,她心下诧异,忙道:“周大人可是有事?若有吩咐,唤我一声便是,怎好劳您在此久候?真是折煞我了。”
周彦辰放下公文,抬眼看她,目光沉静:“无妨。见季娘子近日实在繁忙,不便打扰。只是有些消息,想着还是应当尽早告知与你。”
季知棠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人请讲。”
“是关于令弟,季知舟的事。”
一听涉及弟弟,季知棠脸上那八面玲珑的笑容瞬间有些维持不住,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知舟?他怎么了?可是在学堂出了什么事?”她待人接物向来从容,唯有家人是她的软肋。
周彦辰将她的焦急看在眼里,语气放缓了些:“不必过于惊慌,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前两日听李教谕提及,知舟在学堂里与同窗起了些争执,动了手,闹出的动静不小。具体缘由教谕未曾细说,但观其态度,应非知舟之过。季娘子忙于生计之际,或许也可多关心一下令弟,待他散学归来,不妨细细问询一番。”
季知棠顿时想起前几日确实见弟弟眼角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淤青,问起时,他只含糊说是看书不慎撞到了柱子。季知舟向来乖巧懂事,她便未曾深想,竟不料是如此缘由!
“多谢大人告知!”季知棠心下又是后怕又是感激,连忙敛衽行礼,“若非大人提醒,我竟还蒙在鼓里!回来定当问个明白。”
周彦辰微微颔首:“令弟是读书的好苗子,观其文章,心性纯良正直,并非惹是生非之人。季娘子好好与他分说便是。”说完,他便起身告辞。
送走周彦辰,季知棠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打烊,季知舟从学堂回来。季知棠特意炖了一盏冰糖莲子羹,端到了弟弟的书房。
“舟哥儿,”她将羹碗放在书案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你跟阿姐说实话,前几日眼角的淤青,究竟是怎么来的?”
季知舟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见姐姐神色了然,便知瞒不过去了。他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屈辱和愤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季知棠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阿姐相信你不是主动生事的孩子。阿姐只是担心你,怕你在外受了委屈却自己忍着。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家永远是你的依靠。告诉阿姐,好不好?”
这番话触动了季知舟的心弦,他眼圈微微发红,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阿姐,我说。”
原来,季家速食店生意火爆,名声也传到了李氏族学。有些学子也曾来光顾,知晓了季知舟便是这食铺的季娘子弟弟。
一些自视清高的学子便因此看轻他,私下常有微词。其中尤以一个名叫李舟声的学子为甚,此人学业中等,却心胸狭窄,惯爱嫉妒成绩比他好的同窗。
那日下课,李舟声见季知舟与杜衡交好,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嘲讽:“真是物以类聚,商户子也就只能跟商户子厮混在一起了,浑身都是铜臭味儿!”
季知舟闻言,并未动怒,从容不迫地驳斥了对方对商户的轻蔑之言,维护了商贾应有的名誉。
李舟声说不过他,理屈词穷之下,竟开始口不择言地污蔑起季家的声誉,言语甚是不堪。季知舟忍无可忍,当即厉声反驳,句句在理,将李舟声堵得面色铁青。
李舟声恼羞成怒,竟率先动起手来,推搡季知舟。季知棠自穿越以来,便注重家人营养和锻炼,季知舟虽看起来清瘦,力气却不小,当下便扭住李舟声,将其压制在地。
杜衡自然帮着自己朋友,上前拉扯。但那李舟声好歹姓李,族学中亦有几个趋炎附势之辈,见状便上前帮衬李舟声。季知舟脸上的淤青,便是在混战中不慎被旁人打到的。
季知棠听得心疼不已,柳眉倒竖:“这族学里竟有如此卑劣小人!能否想个法子,将他逐出学堂?”
季知舟却摇摇头,神色冷静:“阿姐,不可。一来他姓李,族学中李家子弟众多,关系盘根错节,想凭此事逐他出去,难如登天。二来,”他顿了顿,目光坚定,“距离县试只剩五六个月,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当以静心读书为重。些许口舌之争,我能应付。”
“可他们如此抱团欺你,我怎能放心?”季知棠仍是气恼。
“阿姐放心,李家子弟也并非都是不明事理之人。”季知舟安抚道,“此次多亏了同窗中学问最好的李松霖兄台,他见状立刻去请了教谕前来,才平息了事端。李舟声此次也被教谕严惩,罚抄书禁足,短时间内应不敢再寻衅了。”
听到有人主持公道,对方也受了罚,季知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叮嘱道:“日后若再有事,定要告诉阿姐,万万不可再瞒着!咱们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季知舟看着姐姐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