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只小小的狐狸，拼尽全力往前奔跑，自身的喘息声盖过世间一切声音。
不停扒开周围的草木，丛林的风景在眼前掠过，光怪陆离的场景是平时几乎见不到的，巨大的雨林遮天蔽日，奇形怪状的植物蜿蜒生长，他却没有心思观赏。
跑。
快跑。
脑内只剩下这个想法，未眠抱着小蛇狂奔，躲过一个又一个攻击。
好消息是，他们又成功逃到一处洞穴。
坏消息是，两个人双双重伤，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瘫坐在地上，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小狐狸狼狈地吐舌头。
抚摸自己被鲜血粘黏的毛毛，未眠舔来舔去，看上去可怜极了。
小蛇也在旁舔他的身体，可蛇的信子实在太奇怪，小小狐狸下意识躲闪，换来蛇蛇受伤的表情。
“哎呀，哎呀，你、你别这样啊，搞得我很坏一样，我又没有欺负你，你都有这么好看的狐狸陪着你了，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嘶嘶嘶。”
小蛇像是族群里最笨的孩子，连说话都不利索，能够回应能够听懂，但只会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配上万年不变的表情，显得更加阴险，让狐狸怪害怕的。
不过未眠可是大度的狐狸，他把尾巴抱给小蛇睡觉，自己也蜷缩在尾巴里，眼睛已经闭上了，下一秒却再次睁开。
他呆呆望着洞口，良久，他才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说，大家怎么都不来找我们呢？他们是不要我们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呢？”
这是吃人的雨林，盘踞在其中得到妖怪一个比一个厉害，轻轻一划就能让他们受伤。
未眠害怕了，没有人不害怕死亡，而且是离自己这么近的情况下，就算是闭上双目，那庞然大物的身影也挥之不去。
在他伤心的时候，小蛇都会在旁绕来绕去，像是在跳舞，用冰冷的额头抵着他，起初未眠没有察觉到，直到后面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弱到需要你安慰哦，没想到吧，我在狐狸族还是挺强的，所以继续活下去吧！”
拍打自己的脸颊，未眠重新打起精神，他和小蛇在洞穴里探险，再次找到只剩下骨头的尸体，以及散落一地的天材地宝。
他们坐在地上瓜分，抓紧时间得到很多信息。
这片森林似乎有不少洞穴，里面都有人为生活的痕迹，初步判断，他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难道我们也会这样吗？”
未眠唉声叹气，偶尔也会担心之后的事情，但睡一觉又会迅速好转，像一颗小太阳，还会自娱自乐。
无聊的时候玩自己的尾巴，偶尔玩玩小蛇。
小蛇的动作迅速，捕食的事情全权交给他来做，带肉的肯定是不可能的，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妖兽，他们只能吃果子。
各种各样的果子，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过于绚丽的颜色宛如毒药，可小狐狸实在是太饿了，还是选择吞下。
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吞的，起到掩耳盗铃的效果。
有些果子吃了后，身体会不太舒服，出现各种不同的症状，像是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
小狐狸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当晚变回原形，一直在嘤嘤嘤地叫，看上去颇为可怜。
余热让他全身都不太舒服，他又拉着手边的蛇，告诉他如果自己死掉了，那就吃掉自己吧。
“说不定你可以出去呢？你还可以藏在树叶底下行走，你，你说不定可以出去，的……”
意识陷入昏厥，但第二天清醒后，他的修为却更上一层楼，检查过后，甚至有洗髓的功效。
未眠感到惊喜，这可是难得的宝物，那群修士想要得到一颗，可能得拼了命完成宗门任务，接下几十个，才能勉强换到一颗。
现在告诉他，这些果子可以随便吃？
未眠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的机缘，妖兽最讲究缘分，他要努力抓紧机会，在洞穴里认真修炼。
“你也要抓紧时间，千万不要掉队了，我们要一起修炼，变强后才能出去！”
小小的狐狸鼓励同伴，他们在各种洞穴里转移，除了找食物和逃跑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在努力修炼。
在某天夜里，两人终于合力战胜蜘蛛怪，他们在原地抱着欢呼，开心到原地转圈，报仇雪恨的感觉大快人心。
他们来到蜘蛛一直盘踞的洞穴里，简直是话本上的盘丝洞，到处是粘黏的蜘蛛丝，以及巨大的蜘蛛卵。
卵的大小比一只成年狐狸还要大，里面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照亮人形的影子。
看来有其他人踏入过此处，但都被蜘蛛抓住了，将他们丢到卵里作为养分，手段极其残忍。
爪子搭在上面，未眠没有感应到他们的生命迹象，叹了一口气，继续往洞穴内部走去。
“你要小心哦，这里黏黏的，你要被粘住的话会很麻烦的。”
两人朝着内部走去，这里之前有圈养的人类，估计是不幸遇难的修士，他们在石头上刻下文字，更有甚者，用石头一点一点，刻下十分壮观的壁画，企图向其他人传递消息。
不是逃跑的信息，也不是注意事项，而是某个需要传达的大事——
世界将会在几千年后毁灭，灵力会枯竭，修真界逐渐衰败，妖族纷纷发狂，最终天下大乱。
唯有开辟一方天地，创立妖界才能让生灵保持平衡，让世界不会毁于一旦。
未眠抬头看着沉重的壁画，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些壁画都是他们在最后刻上去的，表面残留早已干涸的血迹，只希望有人能看见这则寓言。
狐狸默默记下，不久后离开这座洞穴，但在临行前，他偷偷把小蜘蛛解决干净，起码不会让他们继续出来害人。
“走吧小蛇，我们还要找其他路呢。”
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初见时不过是小孩，可逐渐地，他们的体型越来越大，尤其是小蛇，不，现在应该叫他小胖蛇了。
比未眠的大腿还要粗，身长更是好几米，好在速度没有减缓，攻击没有落下，一般充当主力，某些怪物还能被他一口吞下。
“你怎么又乱吃东西！”
每当这时，未眠都会忍不住发出尖叫，他不知道蛇能吞下比自己更大的生物，这是他们一族的习惯。
未眠只觉得，蛇的肚子都要被顶破了，他还记得自己吃撑的模样，小时候吐了好久。
某一次，他误以为身边同伴已经死了，还在旁边噗嗤噗嗤搭建墓碑，垂眸许愿小蛇转世后不要再贪吃了。
“希望你不要再贪吃了，下辈子做一条聪明一点的蛇……唔，如果被欺负的话，记得过来找我，狐狸大王可以养着你。”
小狐狸的爪子合十，态度非常诚恳。
“嘶嘶嘶。”
“嘶嘶。”
蛇无奈看着狐狸，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夜晚圈得更紧，汲取狐狸身上的温度。
最后，在历经不知多久，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久到他们自己都分不清，在抽条成为青年后，他们终于摆脱奇怪的森林。
离开后再次往后望，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都被大雾吞噬，再也找不到回头的道路。
“……”
未眠盯着看了许久，带着小蛇一起回到九尾狐的地盘，出口竟然隔着不远，翻一座山就到了。
守门的狐狸一开始都不相信，瞪大眼睛看，手里的烤鸡都掉了，在未眠的催促声中，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把这个消息带给狐狸的首领。
“首领大人，大人，你的弟弟回来了！”
一只貌美儒雅的狐狸缓缓走出，他的动作风度翩翩，五官是惊艳的，和未眠有五分相似，攻击性更强。
未眠从未见过这张脸，奇怪的是，但他还是在梦里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哥哥，也是他最亲的亲人。
小狐狸立刻展露笑颜，甜甜的，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哥哥！”
未眠扑了上去，哥哥喜极而泣，久别重逢永远是最感人的，他拉着未眠说了很多话，怎么讲也讲不完。
用最盛大的宴会欢迎小狐狸的归来，询问这段时间的具体经过后，众狐狸心有余悸。
他们感谢小蛇的帮助，他们知道，若是没有蛇帮忙寻找食物，未眠可能没办法活过第三天。
就算侥幸活下去了，也不一定可以逃出来，蛇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帮他们把狐狸安全带回来，理应受到最好的对待。
“狐狸一族真诚感谢你的帮助。”
为首的哥哥大手一挥，他十分阔绰，宣称族里的东西随便挑，就当作是送给他的谢礼。
其他狐狸也连连点头，表示这是他应该得到的，随便挑，以后常来玩。
可下一秒，蛇却突然变大，他在半空环绕，一圈圈缠绕住未眠，圈住他认为的珍宝。
比任何天材地宝都重要，是他最渴求，也是他唯一需要的。
比起他，其他宝物都会黯然失色。
大蛇抬起头，对着众多狐狸宣布——
“我只要他。”
“我要小狐狸当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