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把林晚秋轻轻放在冰层边缘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风衣裹得严实,只露出苍白的脸。她呼吸很浅,几乎看不出胸口起伏。他没再看她,转身时左手掌心压住耳钉,裂痕还在,但那股从深处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远处敲钟,频率直往骨头里钻。
周砚之蹲在冰面上,骨铃贴着耳朵,另一只手轻轻敲击冰层。铃声断断续续,像是被冻住了。他皱眉,指腹抹过铃身裂痕,血痂已经干了,但指尖一碰,还是渗出新的血珠。
“别硬来。”崔宇星说。
“不试,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周砚之声音哑着,把血抹在铃身上,闭眼低语。铃声猛地一颤,随即戛然而止。他睁开眼,摇了摇头,“撑不住了,刚才那一下,差点把神识扯出来。”
崔宇星没说话,走到冰封大厅中央。祝武江被冻在法阵正上方,机械臂断裂,半截还插在阵眼里。法阵熄灭,符文黯淡,但冰层深处仍有微弱的波动,像是某种东西还在运转。
他蹲下,掌心贴上冰面。
寒意刺骨,可那股共鸣更强烈了。顺着经脉往上爬,耳钉开始发烫,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牵引。
“这边。”他说。
周砚之踉跄走过来,骨铃收进符囊,改用手摸冰层。指尖刚触到,猛地缩回。“有空腔。”
崔宇星点头,指尖凝出细冰刺,沿着冰面划动。冰屑飞溅,三分钟后,一层透明棺体轮廓浮现出来。整具冰棺嵌在法阵下方,通体无瑕,内部空无一物,只在中央位置嵌着一枚残破的金属片,形状和他左耳的耳钉几乎一模一样。
他伸手,轻轻碰了那枚金属片。
耳钉瞬间震颤,嗡鸣声只有他能听见。系统在体内轻响,像是回应某种久违的信号。一道全新的印记浮现在意识深处——不是水凝,不是冰爆,也不是冰蚀。它更原始,更沉,像第一声心跳,第一缕呼吸。
「初鸣回响」。
印记一闪而逝,但冰棺表面的符文却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光纹从金属片向外扩散,组成一片复杂的投影,悬浮在半空。那些符号他不认识,可系统却在同步震动,频率与投影完全一致。
“这是……共鸣语。”周砚之盯着投影,声音发紧,“初代共鸣者用的语言。不是咒文,是记录方式,像日志,像坐标。”
“能破译吗?”
“得时间。而且……”他抬头看崔宇星,“骨铃不行了,我得靠别的办法。”
崔宇星把手按回耳钉,闭眼。他不再试图控制魔力,而是让那股共鸣自然流转。系统顺着频率自动调节,耳钉与冰棺残片的震动逐渐同步。投影闪烁了一下,符文排列重组,出现一组三重嵌套的数字序列。
周砚之立刻掏出随身的咒皮,咬破手指,以血为墨,迅速临摹。他一边画一边念,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画完最后一笔,咒皮无风自燃,灰烬飘散的瞬间,空中浮现出一个方向——正北,极远。
“坐标出来了。”他喘了口气,“超出南明地图边界,至少三千公里以外。那边……没有记录。”
崔宇星睁开眼,看着那组数字在空中缓缓旋转,最终定格成一个点。他没问那是什么地方,也没问为什么系统会指向那里。他只知道,耳钉的震动从没这么清晰过,像是在回应某个源头。
林晚秋突然咳了一声。
两人同时回头。她依旧闭着眼,可手指微微动了下。崔宇星快步走过去,掌心贴上她手腕。脉搏微弱,体温在下降。
他蹲下,双手覆上她肩侧,魔力缓缓注入。冰系魔力本该加剧寒冷,可他控制得极细,像织网一样在她体表形成一层薄冰茧。冰层透明,厚度不到半指,却隔绝了外界寒气。他将最后一道雷霆冰晶刻痕压进冰茧表层,魔力凝成预警回路——一旦林晚秋意识波动超过阈值,刻痕就会碎裂示警。
“能撑多久?”周砚之问。
“不知道。”崔宇星站起身,“但只要她醒,我能感觉到。”
周砚之没再说话,解下背上的符囊,重新整理。骨铃放最外层,血迹未干。他把断裂的玉杖残片也收进去,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崔宇星走到冰棺前,最后看了一眼那枚金属残片。它还在震动,频率和他耳钉完全一致。他没去碰,只是盯着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风雪还在外面等。
周砚之背起林晚秋,冰茧贴在他后背,寒气渗进衣服,但他没调整姿势。崔宇星走在前面,左手始终按在耳钉上,像是在确认那股震动还在不在。
他们穿过b4层的废墟,楼梯锈蚀得更严重了,踩上去时铁梯发出呻吟。每走一步,冰层都在轻微震颤,祝武江的轮廓在冰中模糊晃动,可没人回头看。
出口是一道倾斜的坡道,尽头被冰雪封死。崔宇星抬手,冰蚀空间展开,不是攻击,而是探测。三米外,冰层厚度超过两米,但结构松散。他凝出一道冰刺,精准刺入薄弱点,冰层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冷风灌进来,夹着雪粒打在脸上。
外面天色灰白,极光在北方天际撕开一道口子,绿光像血一样渗进云层。风从极北方向吹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静,像是整片大地都在屏息。
崔宇星站在洞口,看了几秒。
“系统不是凭空出现的。”他说,“祝武江想复制,但他搞错了。共鸣不是收集,是回应。我听见了,它在那边。”
周砚之没问“那边”是哪。
他只是紧了紧背上的林晚秋,说:“那就去听个明白。”
崔宇星点头,迈步踏进风雪。
周砚之跟上,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痕迹。风很快盖过一切,吹得符囊上的骨铃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走得很稳,没有回头。
风从极北来,带着冰的气味,也带着某种低频的震动,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脉搏。崔宇星每走一步,耳钉就震一下,频率越来越强,像是在靠近某个正在苏醒的东西。
周砚之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系统有源头,那它一开始……是不是也在等你?”
崔宇星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看着耳钉在风雪中泛着微光,那震动,像心跳,像回声,像一句从未说出口的召唤。
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被风雪吞没。
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冰棺残片上,金属微微颤动,投影重新浮现,那组坐标开始缓慢旋转,指向更深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