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天意?我偏要逆光走。
九指刘嘴角那抹笑,像刀尖挑开的皮肉,缓缓绽出腥血。
他残缺的十指在琵琶上一划,舌尖猛地咬破,一口精血喷洒而出,尽数溅在断裂的琴弦之上。
那三根断弦竟如活蛇般扭动,重新绷紧,嗡鸣震颤,音律陡转——不再是人间乐调,而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似万魂齐哭,又似恶神低语。
刹那间,全城灯火骤然扭曲!
原本被小豆童谣撕裂的光影迷阵,在这诡异音律中迅速重组、膨胀。
青焰翻滚,赤符流转,万千花灯同时爆亮,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幻象:我跪于高台祭坛,黑云压顶,雷蛇狂舞,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自虚空降下——
“乱序之女,生而逆命,祸延社稷。当焚以净世,血祭安天下。”
百姓双目泛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烧了她!烧了煞星!”人群如潮水般向我涌来,火把林立,映得整条朱雀街如同炼狱入口。
张婶冲在最前。
她手中高举火把,脸颊挂着泪痕,眼神却决绝得可怕。
“沈小姐……不是我不念恩情,可京城千万人命……你该死!你必须死!”
风卷着火苗扑面而来,我能闻到油脂燃烧的焦味,也能感受到她颤抖的手臂与急促的呼吸。
但她每喊一句“该死”,手腕就猛地抽搐一次,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抽打。
我未退一步。
“察言观色”开启——视野瞬间清明。
她的瞳孔虽浑浊,但脉搏节奏异常,每一次情绪爆发都伴随着神经不受控的痉挛。
这不是单纯的洗脑,是更深的操控——种念于恩,反噬成恨。
我闭眼,启动“逻辑推理·因果链”。
记忆碎片飞速回溯:张婶丈夫病亡当日,棺前供桌上摆着一盏莲花灯,灯身刻“安魂”二字,灯油微绿,气味清甜。
那是工部禁物“饲恩粉”的特征——无毒无害,却能悄然植入执念:“此恩不可负,此人不可违。”
而送灯之人……正是九指刘。
他们不只用恐惧蛊惑人心,更用“伪善”编织杀局。
让你亲手捧起恩惠,再逼你亲手将施恩者推入火坑。
这才是最狠的诛心之术。
不能再等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器轰鸣,识海震荡,“影织”之力不再向外扩散,而是猛然收缩,凝成一线金丝,直刺张婶眉心!
“千丝引——启!”
刹那,她的意识被轻轻撬开一道缝隙。
我没有灌输任何言语,只是将她丈夫临终那一幕,原原本本投射进她识海——
昏暗屋内,油灯将熄。
男人枯瘦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声音微弱却坚定:“别怕……有我在。往后……替我看这太平。”
画面戛然而止。
张婶浑身剧颤,如遭雷击。
火把“哐当”落地,火星四溅。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尘埃之中,嚎啕大哭:“我不是要你死……我不是……我是怕……怕再失去……怕这京城真会塌啊……”
我的心微微一揪。
这些人不是敌人,他们是被精心挑选的“信众”——最善良的人,最容易被操纵。
因为他们太想守护什么了。
我蹲下身,平视她泪流满面的脸,声音轻却清晰:“真正的平安,从来不是靠献祭换来。而是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不’。”
话音落下,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风停了,火苗凝滞,连九指刘的琵琶声也出现一丝迟疑。
就在此时,心网剧烈震动。
一道苍老虚影缓缓浮现于我身侧,银发如雾,手持半截断梭,眸光穿透千年时光。
她望着我,低语如风拂纱:
“千丝非控人,乃连心。你若只为破局,终将沦为新祭司;若为唤醒,则可成织心者。”
织心婆婆!
传说中上古织命师,以心为线,以魂为经纬,曾一针封山河,一线定乾坤。
她的虚影竟因“千丝引”的纯粹执念而显化?
我心头巨震,却不敢多看一眼。因为我知道,这不是馈赠,是试炼。
她不是来助我,是来点醒我——这一战,不能靠压制,不能靠反控。
我要做的,不是成为新的“灯主”,而是让每一盏灯背后的人,重新听见自己的心跳。
远处塔楼上,九指刘终于变了脸色。
他十指疯狂拨动,琵琶声愈发癫狂,试图重新凝聚幻象。
可这一次,百姓的眼神已不再完全空洞。
有人开始抱头呻吟,有人踉跄后退,低声呢喃:“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有效了。
但他们仍会被拉回去,只要那“祭”字还在,只要那“天意”之名不破——人心终将再次沉沦。
我缓缓起身,望向灯楼中央那座象征皇权赐福的凤灯。
它高悬于顶,金箔为骨,明珠作眼,正是整个灯阵的“信源锚点”——供奉者以为那是天命所归,实则是操控万民信念的最高祭器。
指尖抚过耳畔,一抹冰凉。
我抬手,轻轻摘下头上那枚御赐凤冠。
金丝缠玉,重若千钧。
这是身份,是枷锁,也是他们口中“该被焚烧的罪证”。
下一瞬,我用力一扯——
“嗤啦!”
金片剥离,锋利边缘划破掌心,鲜血淋漓。
我不闪不避,任血珠滴落。
因为在这一刻,我已明白该如何点燃真正的光。
我撕下凤冠金片的刹那,掌心割裂的痛感如针扎入骨,却让我更加清醒。
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灯楼青石板上砸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这不是软弱的血,是觉醒的引信。
“以我之血,燃尽虚妄。”
我低语,将金片投入心火——那团由系统凝练、藏于识海深处的灵焰。
它因“宅斗谋士”的一次次胜利而壮大,如今已不再是被动辅助的工具,而是与我意志共鸣的战魂。
金片熔化,化作一缕赤金色流液,顺着指尖流淌而下,在地面疾速勾画。
七十二道弧线,环环相扣,如轮回之轮,如命途之图。
这是我在“逻辑推理”中推演出的“忆轮阵”——对应沈家历代命婢的七十二条冤魂。
她们曾是这府邸最沉默的见证者,也是最早被抹去声音的人。
原主陷害苏晚晚的罪名,哪一条不是借了这些无名之辈的口?
而今,我要让她们的记忆重见天日,成为刺破谎言的第一道光。
金丝自眉心射出,如蛛网铺展,瞬间连接百人识海。
我不再强行操控,而是轻轻牵引——那些被“饲恩粉”掩盖的善念,那些曾对我点头微笑的邻里温情,张婶送来的热粥、小豆娘亲缝的绣鞋、老吴偷偷修好的灯笼架……一幕幕碎片被我抽出,投入忆轮阵中。
阵法轰鸣,光点升腾。
每一粒都像一颗星子,带着温度与重量,跃上夜空。
就在此时,远处巷口传来熟悉的童音——
“小豆摇铃,灯影归心……”
歌声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催眠的咒语,而是唤醒的钟声。
光点如雨洒落,映进百姓瞳孔。
有人猛地抱住头,嘶吼:“我想起来了!那晚我女儿发烧,是沈小姐亲自请的大夫!”
另一人踉跄后退,瞪着手中火把,满脸惊恐:“我烧的……是我救过我的人?”
一个少年跪地痛哭:“妈!你别往前冲了!她不是煞星!她是救过全街井水不枯的恩人啊!”
人心,开始崩塌他们的神坛。
九指刘脸色惨白,十指在琵琶上狂拨,音律扭曲到几近断裂。
他怒吼:“点燃地脉灯芯!让她和这城一起陪葬!”
地下传来沉闷震动,赤焰自地缝喷涌,直扑灯楼核心。
但我早已布下后手。
老吴埋下的“醒魂灰”遇火即燃,黑烟转白,如雾弥漫。
火焰瞬间熄灭,只余袅袅清气,钻入人群鼻息——那是能涤荡残念的药灰,专克精神操控。
他瘫坐在地,眼中终于浮现恐惧。
我缓缓踏上灯楼最高处,裙摆裂开,千丝金线自血肉中蔓延而出,缠绕梁柱,贯穿四方灯火,宛如朝阳破云,万缕金辉倾泻人间。
系统轰然震动:
【“千丝引”正式解锁——三日内可短暂操控百人潜意识,代价:每控一人,心口如针扎。】
倒计时浮现:99.6%
风拂过耳际,带起碎发,也送来一丝异样气息——北陵废墟之上,一道凤凰虚影悄然浮现,低头啄起一枚染血灯芯,展翼飞向皇宫方向。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人心初醒的瞬间,远处脚步声如雷踏来。
火把列阵,铠甲铿锵,孙大人率衙役破门而入,目光扫过满地碎灯、哭嚎百姓,最终定格在我身上——立于残焰之间,周身缠绕金丝,衣染鲜血,宛若降世魔神。
他瞳孔骤缩,厉喝出声:
“妖女惑众!扰乱灯会!拿下此女,以正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