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捧着铜盆的手还在抖,我接过急诏时,指尖触到烫金纹路里未干的墨汁,像触了块烧红的炭。
寅时三刻,这时间选得妙——天刚放亮,朝臣们连朝服都来不及熨帖,玄衣郎他们要的就是个措手不及。
姑娘,这帖子...小桃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我袖中鼓起的帛书拓本,又落在腕间那圈朱砂丝线上。
阿苦临终前说,这线是用青鸾阁影官的血蚕茧捻的,能感应到同类气息。
我替她理了理鬓角碎发:去把我那套月白翟衣取来,金线绣的那身。她愣了愣,突然明白似的抹了把眼睛:是,要穿得像朵光,照得他们藏不住影子。
顾昭珩的马车停在垂花门外,玄色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腰间半枚玄玉虎符。
我刚踏上车阶,他便伸手托住我肘弯,掌心的温度透过翟衣衬里渗进来:陛下三日未朝,今早却特旨召你,看来有人在龙椅边吹了风。我摸了摸袖中拓本,触感像块压舱石:吹的是阴风,就该用日光晒化了。他低笑一声,车帘落下时,我瞥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只属于靖王的,要把棋盘掀个底朝天的狠劲。
金銮殿的汉白玉阶浸着晨露,我拾级而上时,靴底与石阶相叩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外回响。
跨过高高的门槛,满殿的檀香混着墨锭气扑面而来,百余名朝臣乌压压跪了半殿,玄衣郎站在最前头,靛青官服上绣的云鹤振翅欲飞,可他颈侧那道红痕却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正沿着锁骨往衣领里钻。
启禀陛下,沈氏嫡女勾结私奴篡改族谱,动摇宗法制统。玄衣郎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玉,可他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出卖了他——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见习谋士·察言观色:说谎频率0.8次\/息,属】。
我盯着他颈侧红痕,那痕迹突然闪了闪,系统紧接着轰鸣:【检测到残留,说谎者曾立血誓效忠青鸾阁】。
臣女不敢欺君。我向前走了三步,靴底碾过地上的金砖,唯愿将张先生的供词呈于圣前。御前太监捧着供词副本走向龙椅时,我看见玄衣郎的手指在袖中蜷成了爪。
变故起于周文渊的一声咳嗽。此女心术不正,恐成第二个惠妃。他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进了热油里。
我抬眼时,正撞上周文渊扫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可他颈侧的红痕却骗不了人。
系统的一声:【影线共感已接入,共享目标感官两炷香】。
刹那间,我眼前闪过幅画面:冬夜,青鸾阁地宫的火盆里,周文渊正往火里扔帛书,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映得他脸上一片猩红。沈、裴、崔、谢,四家嫡脉,皆伪。他的声音混着柴火噼啪声,在我识海里炸响。
周大人说我心术不正。我望着他,嘴角勾起半分冷笑,可您烧《世家名录》时,可曾想过这八个字,够不够心术不正
满殿哗然。
陆明远的朝珠在腰间撞出脆响,他挤到周文渊身侧:沈姑娘年少气盛,言语失据。他话音未落,喉间红痕便爬了出来,呈锯齿状——系统提示:【双重谎言叠加,情绪剧烈波动】。
我闭了闭眼,发动【反溯·贯通】,画面倒转:半月前刑部值房,陆明远正用小刀刮去案卷上的墨迹,笔尖在查无实据四个字上顿了顿,又重重划了道。
陆尚书口称公允。我指向他,那敢不敢把你删改的沈家税案卷宗,拿出来晒晒?
玄衣郎的朝服下摆被他攥得皱成一团,他突然拔高声音:禁军何在?
拿下这个妖女!金吾卫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时,顾昭珩突然跨前一步,玄色王袍带起一阵风,虎符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本王奉密旨监察三司,此案涉干国体,须交宗正寺复审!
殿外的雷突然炸响,一道赤光穿透云层,正照在玄衣郎、周文渊、陆明远颈侧——那三道红痕竟同时烧了起来,像三团跳动的血焰。
丝语者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识海:影线织网,已触龙鳞。系统提示音震得我耳膜发疼:【影线标记·进阶:可识别谎言等级(轻瞒、重诈、血誓),并记录说谎频次】。
百官跪了一地,只有我站在殿心,望着御座前垂下的明黄帘幕。
帘幕无风自动,露出里头半只明黄龙纹袖口——陛下,该醒了。
回相府时,日头已偏西。
小桃迎出来时脚步虚浮,我刚要问她怎么脸色这么白,就见她突然栽倒在地。
我慌忙扶住她,指尖触到她手背时如坠冰窟——她指尖发黑,脉象像根快绷断的弦,时断时续。
姑娘...她勉强扯动嘴角,我...我给您煮的安神汤...话没说完,眼尾便沁出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