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命罢。”
正当探视室里哀叹时,家中骤生变故。
壹大妈被慧春三姐弟领进贾家时,贾张氏已气若游丝。
三个孩子寻遍大院,才在街头公厕找到慢悠悠的壹大妈。
待众人折返,只见贾张氏面赤目闭,喉间含糊作响。
老嫂子!这是怎的了?壹大妈慌忙推搡,老人却毫无反应。
三个孩子缩在门外瑟瑟发抖。
慧春!老奶奶让你们找我时可有不妥?
奶、奶奶吞了一整瓶药...
壹大妈瞥见床边的空药瓶,顿时魂飞魄散:天爷!原先有多少?
满的...奶奶催着取来,吃完才让找您...
作孽哟!快请叶大夫!快去!
她踉跄冲到院中——飞彪不在家,林真的孩子们也都去了酒楼。
前院有人影晃动,刘嘉城正帮着父亲刘建国归置杂物。
壹大妈慌慌张张冲进来喊:嘉城!快去诊所请叶大夫!贾家老太太误吞了一整瓶止痛药!
刘建国手里的簸箕咣当落地:该不会想不开吧?嘉城快去!我随壹大妈去贾家瞧瞧。”
诊所铁将军把门,邻居说叶芪去红星胡同出诊了。
刘嘉城跑得满头大汗,终于在粮店后巷截住了挎着药箱的叶大夫。
叶芪听罢指尖发凉:我明明叮嘱过要循序渐进减药,怎会闹到吞整瓶?见少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抓起药箱就跑:快走!
待他们冲进贾家时,挂钟已走过一个多时辰。
贾张氏眼皮耷拉着,脉搏弱得像蛛丝。
银针颤动着刺入穴位,终于催出些混着药片的 。
送医院来不及了。”叶芪卷起袖管,打温水来!
刘家父子抬来搪瓷脸盆,壹大妈挨家敲门借暖壶。
后院王婶送来半壶凉白开,中院李叔拎着铜壶小跑过来。
众人轮番端着搪瓷缸灌水,贾张氏的蓝布衫浸得透湿。
日头偏西时,叶芪抹着汗珠松了口气。
这老太太命真硬,只是......他望着空荡荡的里屋皱眉,秦淮茹带着三个姑娘去哪了?
贾张氏躺在潮乎乎的被褥里,脸色青得像冻坏的茄子。
虽然捡回条命,可那些药片早把她的身子蛀空了。
叶芪临走时再三交代:得送协和医院插管子盯着。”
可这话只能等秦淮茹回来定夺。
直到两点钟,婆媳四人才慢悠悠晃进院门。
阎埠贵从藤椅上弹起来:哎呦喂!你们逛庙会去了?老太太差点见 !
秦淮茹手里的网兜咣当落地,酸梅汤滚了一地:我们走着回来的......秀容怀着身子不敢挤公交......
糊涂啊!老阎跺脚,你婆婆吞了整瓶药,叶大夫抢救半天才......话没说完,秦淮茹已踉跄着冲向垂花门。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
秦淮茹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小当和槐花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陶秀容急切道:“妈,您先别急,咱们快回去看看!”
四个女人匆忙往家赶。
见到昏迷不醒的贾张氏,秦淮茹顿时嚎啕大哭。
《水浒传》有云: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嚎。
此刻秦淮茹伏在贾张氏床边,捂着脸干嚎不止。
慧春和兴海、兴河三个孩子吓得连连后退。
陶秀容一把将孩子们揽入怀中,轻抚他们的头安慰:“别怕, 和老奶奶都会没事的。”
小当和槐花急得直跺脚。
壹大妈与刘建国在一旁劝说:
“淮茹,先别哭了,叶大夫说老太太需要静养。”
“嫂子,快和孩子们商量要不要送医院,叶大夫说要24小时看护。”
秦淮茹一听哭得更凶:“这日子怎么过啊!家里连十块钱都凑不出,哪有钱住院?连叶大夫的诊费都得赊账……妈呀!您怎么就管不住嘴呢!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正哭喊着,秦淮茹突然手腕一紧。
她吓得浑身发抖,抬头见贾张氏正死死攥着她手腕。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被嚎醒的,贾张氏怒目圆睁:“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
说罢头一歪又昏过去。
秦淮茹面如土色,慌忙擦眼泪:“槐花快去请叶大夫!小当骑车去八萃楼叫卫兵!要 不行了得赶紧送医!”
两个孩子飞奔出门。
兴海、兴河瑟缩在陶秀容身旁不敢出声。
慧春知道自己闯了祸,抽泣道:“都怪我……老奶奶非要我拿药瓶,我不拿她就骂我……”
向来冷淡的秦淮茹竟将三个孩子搂住:“不怪你们,是老奶奶药瘾犯了……要怪就怪我们发现太晚……”
壹大妈听得面色发僵。
这个老好人总把过错往身上揽,此刻正懊悔没看住贾张氏。
她默默转身离开,恰遇下班回来的尤凤霞。
“妈,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壹大妈低声道:“回家说……贾大妈出事了。”
听完婆婆自责要掏钱帮贾家,尤凤霞眉头紧蹙——她最烦壹大妈这种滥好人的做派。
壹大妈皱眉道:“妈,这事跟您没关系,难道是秦淮茹擅自停了贾大妈的止疼药?
壹大妈摇头:不清楚,刚才淮茹说发现得太迟,我心里难受就先出来了。”
尤凤霞嗤笑道:没病时贾大妈都天天吃药,现在浑身疼反而断了药?要是慢慢减量还好,突然断药难怪她要闹!
唉...估计是直接停了。
凤霞你不知道,贾大妈早年有烟瘾,全靠这药戒的。”
尤凤霞冷哼:真要断药何必把药放桌上 她?看个傻柱非要孕妇跟着?三个孩子留在家里怕是故意的吧!
壹大妈听得脊背发寒。
她实在无法想象温婉的秦淮茹和陶秀容会这么做。
但尤凤霞的分析又令人不得不信,尤其贾家现在债台高筑,连买药钱都没有。
想起秦淮茹干哭的模样,壹大妈更觉悚然。
凤霞,我真不敢相信...
妈,这只是猜测。
您别自责,更别理会秦淮茹的暗示。
她再敢指桑骂槐,我绝不答应!
壹大妈连忙点头:妈听你的,这两天不去贾家了。”
正说着,叶芪跟着槐花匆匆进院。
秦淮茹终于挤出眼泪,哭求道:叶大夫,求您救救我妈,医药费我一定想办法还...
叶芪叹道:先治病要紧。”
可贾张氏情况太糟,简单检查后叶芪直摇头。
送大医院吧。”
秦淮茹抹泪:我家哪有钱啊...您尽管治,后果我们自己担。”
那我尽力施针,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半小时后,叶芪起针时贾张氏突然吐血,睁眼却说不出话。
她长期卧床又服药过量,已经胃穿孔且精神错乱。
按时吃药,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这时陶卫兵骑车带小当回来。
奶奶怎样了?
陶秀容默默摇头,槐花垂首不语。
秦淮茹哽咽道:刚醒,你们去看看...
贾张氏见小当和陶卫兵同来,气得眼前发黑,立刻闭眼装睡。
陶卫兵疑惑道:“奶奶咋突然严重了?前两天不是好转了吗?”
陶秀容低声道:“今儿全家去探视傻爸,奶奶止疼片瘾犯了,让慧春拿药,结果情急吃多了。”
秦淮茹红着眼眶道:“家里没人,孩子找一奶奶耽搁了,后来又跑去请叶大夫。”
小当轻声道:“都是意外赶巧了,怨不得孩子。”
槐花劝道:“妈,您别太伤心。”
众人含糊其辞地描述着经过,看似说给陶卫兵听,实则是自我安慰。
关于贾张氏的事,谁都不愿深究责任,只是机械地各司其职——陶卫兵照常上班,秦淮茹守在床前,陶秀容哄着孩子,小当槐花呆坐无言。
傍晚时分,贾张氏突然发出 。
秦淮茹急忙俯身:“妈,您好些没?”
贾张氏目光怨毒,断断续续道:“你...就不能...让我...熬到年后...我想和东旭...同天走...”
“咱们家这光景,我但凡有点余力就去找棒梗了。”
秦淮茹泪珠滚落,“秀容要不是怀着贾家骨肉,也得打工还那两万多的债。
妈,真不是我们害您...”
贾张氏扫过默默吃饭的儿媳孙女,不甘心地阖上双眼。
当夜,贾家爆发出恸哭。
娄晓娥从梦中惊醒:“当家的,后院在哭!贾大妈是不是...”
林真披衣起身:“没想到她连年关都撑不过。
儿女不上心,再想活也难。”
“说到底还是棒梗造的孽,”
娄晓娥叹息,“她惯出来的报应。
你是院里管事的,快去看看吧。”
“你一个人行吗?”
“我去玉华屋睡,她那儿有空床。”
中院渐渐亮起灯火。
四合院遵循着古老的传统——无论平日有多少龃龉,白事当前,家家户户的男人们都默默起身相助。
这方屋檐下的生死轮回,从来都是众人共同扛起的重量。
不仅男人们前来相助,年长的妇女们也伸出援手。
壹大妈、贰大妈和叁大妈三人为贾张氏更换寿衣。
年轻一辈的娄晓娥、于莉、秦京茹等人则围着秦淮茹,劝她保重身体,莫要过度悲伤。
秦淮茹将压抑多年的苦楚尽数宣泄,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刘海中、阎埠贵与何大清正商议丧葬事宜。
林真已备好车辆,随时准备前往殡仪馆。
作为亲戚的许大茂这次没有推脱,反而想通了许多,带着陶卫兵连夜采办丧葬用品。
尽管贾张氏生前惹人嫌恶,但人死如灯灭,过往恩怨皆成云烟。
比起身败名裂的易中海,她的结局还算体面——既多活了几年,又没落得那般恶名。
此刻贾家正值多事之秋,街坊们见状不免心生怜悯,纷纷前来帮忙。
说到底,这些善意更多是做给活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