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凉亭被银杏叶环绕，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落在石桌上，几个少年正围坐在石桌旁闲聊，笑声混着叶响，透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鲜活劲儿。
许年眉飞色舞地拍着石桌：你们知道吗？校队现在简直一塌糊涂！他龇牙咧嘴地学着教练薅头发的模样，活脱脱一只炸毛的鹌鹑，王老师昨儿气得把战术板摔成了两瓣儿——啪！
刘夏闻言挑了挑眉梢，常明则慢悠悠地搓着下巴，指腹蹭过新冒的胡茬。二十八比五十六！许年掰着手指头噼里啪啦数落，替补控卫连半场都突不过去，前场篮板球让人家抢了整整十二个！他掰开的手指还僵在半空。
刘夏接过话茬，声音压得极轻：赵强那人品嘛...咱先不提，但得分能力确实没得说，场均二十来分稳稳的。李宁吧，以前有赵强和我兜底，基本没啥防守压力，现在突然让他当核心，对面防守强度翻倍，得给他点时间适应。他说着朝远处操场上的篮球场扬了扬下巴，铁丝网在风里哐啷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可倒好，许年扯着嗓子嚷嚷，胳膊肘撞得石桌咚咚响，眼瞅着校际联赛就剩半个月，就这热身赛的水平，争冠？出线都玄乎！
刘夏却忽然勾起嘴角，眼尾的细纹更深了：嘿，你们猜怎么着？王老师被逼急了，直接冲校长办公室拍桌子——他故意拖长声调，尾音上扬，结果您猜怎么着？校长被烦得没法子，批了个特招名额！话音未落。
常明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霍，我说二位这招的是哪路大神啊？他敏锐地眯起眼睛，像只捕捉猎物的狐狸，等等...为啥不补后卫？
一旁的婉宁原本托着腮帮子听得起劲，看着他们三个本来好端端的聊天，聊着聊着竟演起相声来了，笑得前俯后仰，直捂着肚子。三人见状，怕她笑岔了气，赶紧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襟危坐起来。
许年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旁边的刘夏，凑近了压低声音：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他神秘兮兮的模样活像在说江湖秘闻，那中锋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外地转回来的初三生。本来人家都定好去二中了，结果老王那眼睛毒得很——早盯上这棵苗子了！
他边说边比划，手指在空中划出个刁钻的弧线，像是要把那中锋从二中过来，校长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专门找上面协调，硬是把人截胡回来了！
见众人露出恍然神色，他又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石桌上的银杏叶簌簌直抖：至于为啥不补后卫？突然伸手戳了戳刘夏的肩膀，咳咳，这届比赛王老师心里门儿清——冲冠悬，保出线就得稳扎稳打。抢个强力中锋，至少能保证不输得太难看！
他凑近众人，压低嗓门，像是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真正的算盘在高中部呢！明年几个高三主力毕业，王老师觉得后卫线上有你在（指刘夏），再配上这个主力中锋，高中组说不定真能杀进全国联赛！
刘夏听到许年讲得这么有模有样，也配合地捧哏：对，就是这理！
常明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哦！通透！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演上了，欢声笑语在凉亭里回荡。校园生活总是这么无忧无虑，谁知道他们这边刚完这瓜，这瓜马上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了。
下午自习课的铃声刚消散在走廊里，王老师的身影便出现在教室后门。他朝刘夏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他跟着去办公室。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时，刘夏注意到王老师的运动鞋沾满了球场特有的红土，裤脚还挂着几片枯黄的草屑，在脚步移动间偶尔簌簌掉落。
体育组办公室的窗户半开着，微风轻轻掀起墙面上贴着的战术板，露出昨天训练时被指甲用力刮擦出的白痕。王老师重重地陷进转椅里，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不堪承受他此刻的心事。
刘夏啊......王老师揉了揉太阳穴，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杂乱，这次校际联赛，我的压力真的很大。他长叹一口气，目光越过刘夏的肩膀，落在窗外尘土飞扬的篮球场上，争冠......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只想保证能出线。
刘夏听到王老师对自己说这些，不禁好奇地问道：王老师，我现在还在禁赛期，您和我说这些......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王老师突然站起身，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在地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特招了个新生进来。他停在战术板前，修长的手指划过那些复杂的跑位路线，线条力透薄薄的纸张，这小子叫陈浩，去年省青赛亚军队的主力中锋。
刘夏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感到意外。
问题是......王老师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喉咙，你和赵强都不在队里，其他队员的水平......让他觉得我们学校很可笑。他苦笑着摇头，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纹路，这几天训练，他对队友的态度很傲慢，已经有好几个队员来找我抱怨了。
刘夏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所以您是想......
我希望你能帮忙调解一下。王老师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丝恳切，你是队里最有威望的，就算不能上场，说话也有分量。如果队内不团结，出线真的很难。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小刀，而且......我听说陈浩对你很感兴趣，总在打听你的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阳光被遮挡的瞬间，战术板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那人屈指叩了叩门框，闷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报告！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门被推开一道缝，王老师，您找我？
王老师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随即朝刘夏方向抬了抬下巴：陈浩，这位就是你一直打听的刘夏。
推门而入的少年让本就不大的办公室陡然显得逼仄。他肩宽背阔，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沾着操场上的微尘，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当看清办公室里站着的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刘夏也正打量着这位转学生——传闻中的省青赛亚军中锋。十五岁的陈浩已经逼近190公分，肩线如刀削般平直，站在那里像堵移动的墙。反观自己刚过175的身高，在同龄人里虽算出众，但此刻望着对方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框的头顶，刘夏心里暗忖：这傻大个吃什么长大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似乎擦出了看不见的火花。陈浩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刘夏则微微扬起下巴，两人虽未言语，却像两头对峙的小兽，无形的气场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碰撞。
王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待气氛酝酿得恰到好处，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好了，陈浩，人我给你找来了。你们自己交流交流。转头看向陈浩时，语气郑重起来：但这次校际联赛，务必出线。
陈浩利落地点头，目光却始终锁在刘夏身上。他向前迈了半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对手，忽然咧嘴一笑：敢不敢球场上噶一下？尾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
刘夏眉梢微挑，瞬间明白了王老师的用意。心想这忙恐怕是非帮不可了，于是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点头。
得到回应的陈浩满意地咧开嘴，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篮球鞋在地砖上踏出响亮的节奏。经过窗台时，他随手抄起放在那里的篮球，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线。
刘夏跟上前准备离开，王老师在他身后悠悠开口：年轻人还是要受点挫折的好。
刘夏脚步一顿，回头瞥了眼王老师胸有成竹的表情，又看了看陈浩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嘀咕：这小子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您盯上了。话音里虽带着无奈，却也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
刘夏抱着从储物柜取出的球鞋和球衣回到教室时，后桌的许年和常明立刻察觉到了异样。许年一个箭步蹿过来，常明紧随其后，两人像两只嗅到猎物气息的小兽，把刘夏堵在了课桌前。
啥情况？许年眨巴着眼睛，王老师找你单独谈话？
常明则更直接地伸手拽住刘夏的校服袖子：该不会要禁赛加训吧？
刘夏把球衣往肩上一甩，挑眉笑道：王老师给我找了个体能陪练。
许年和常明异口同声，常明更是夸张地瞪圆了眼睛，不会是那个新来的大块头吧？
见两人一脸八卦相，刘夏索性拉过椅子坐下，把办公室里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当说到陈浩那句敢不敢球场上噶一下时，许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常明则直接拍桌狂笑：这傻大个说话也太直白了吧！
190多的大高个，常明掰着手指头算，那得是个牲口级别的存在啊！刘夏你小心点，别待会儿被人家一个盖帽拍地上起不来，受伤了咋整？
许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盼点好的？我担心的是刘夏给人打自闭了！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要是这次出不了线，王老师那头发啊，估计都得愁掉光咯！
常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刘夏，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等等...刘夏这么强的么？连王老师都指望你来镇场子？
刘夏耸耸肩，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要不你们跟我去篮球场开开眼？
走走走！许年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拽起常明的胳膊，赶紧的！小卖部还得麻烦婉宁带几瓶水过来。他转头冲还在发呆的常明挤眉弄眼，你，赶紧把素描本带上！今天这场世纪对决，绝对能画出几张绝版大作！
常明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摸出书包里的素描本，一边嘟囔着这可是难得的素材，一边被许年连拖带拽地往教室外走。刘夏拎着球鞋跟在后面，听着身后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唇角不自觉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