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祸是其一!”
子无双的笛孔指向二楼。
“其二是让赵有财彻底崩溃。一个恐惧到极点、失去理智、且手握‘证据’(遗书指控)的人,在凶手眼中,恐怕已经是个完美的......替罪羊,或者,下一个牺牲品。赵有财现在的状态,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
苏明目光幽深,看向楼梯方向,仿佛穿透了楼板,看到了那个蜷缩在房间里惊魂未定的肥胖商人。
“玉佩是关键。它‘消失’了,但它一定还在驿站里。或者说,它‘消失’的方式,就是最大的线索!”
他转向叶启灵:
“启灵,土灵珠能否回溯物品残留的灵力轨迹?尤其是赵有财声称放置玉佩的地面?”
叶启灵摇头。
“时间太短,且玉佩本身若非法器,灵力残留几乎为零。土灵珠只能感应物质本源和近期明显的灵力扰动。那压痕附近...并无特殊灵力残留。”
她有些遗憾。
“那...声音呢?”
子无双突然道。
“赵有财说玉佩是‘一眨眼’消失的。若真是某种精微的声波或精神暗示,其触发或生效的瞬间,必然有极其短暂的、常人无法感知的‘波动’。这驿站老旧,结构松动,如同一个共鸣箱。若当时有特殊的震动频率......”
他不再说话,而是将玉笛横于唇前,双眸微闭,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空灵而悠远。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融入空气的笛音,如同无形的水波,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这笛音并非旋律,而是一种纯粹的音波探测,频率极高,穿透墙壁、地板,捕捉着这座木质驿站结构中每一丝最细微的震动回响。
苏明和叶启灵屏息凝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
子无双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种精微至极的探测消耗极大。
突然!
他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
玉笛发出的探测音波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常人绝难察觉的紊乱!
“找到了!”
子无双骤然睁眼,清冷的眸子里精光爆射,指向二楼走廊尽头的方向——
那是远离赵有财和王震房间,靠近楼梯口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就在刚才赵有财哭喊玉佩消失的几乎同一时间,那里...传来一声极其短暂、频率高到近乎超出感知极限的‘嗡’鸣!像是一根被拨动的、绷紧到极致的金属丝线瞬间断裂的声音!极其微弱,但绝对存在!而且...”
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那声音的震荡频率...与李墨房间内,那摔碎的药碗边缘的某一道细微裂痕...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回响!”
药碗裂痕?
嗡鸣?
声波共鸣?
一道冰冷的灵光瞬间劈入苏明的脑海!
遗书上的毒引是引动李墨体内隐患的“火种”!
而此刻,这诡异的声波嗡鸣,是否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无形的“引线”?
它指向何处?
又连接着什么?
驿站之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驿站之内,杀机已不再隐藏于黑暗,而是化作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声波与暗示,编织成一张致命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玉佩的“消失”,仅仅是这场诡异杀局中,又一枚被悄然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子无双玉笛所指的方向,是二楼走廊尽头,靠近楼梯口的一个阴暗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破旧箩筐、几捆干燥的柴禾,以及一个倾倒的、布满蛛网的空木桶。
杂物堆积,形成一片视线难以穿透的阴影。
“嗡鸣声源,就在那堆杂物后面!”
子无双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探测后的笃定。
苏明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风,瞬间掠过走廊,来到杂物堆前。
叶启灵指尖金芒一闪,一道纤细却坚韧的金线如同灵蛇般探出,巧妙地卷住沉重的箩筐和柴捆,将其无声地挪开。
子无双紧随其后,玉笛横在身前,笛孔微微调整,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异常震动轨迹。
杂物被移开,露出后面冰冷的墙壁和地面。
墙根处,除了一些灰尘和几片干枯的落叶,空无一物。
“没有东西?”
叶启灵眉头紧蹙,土灵珠光华在掌心流转,扫过地面和墙壁。
“物质层面...无异常物品残留。灵力层面...波动已彻底消散,只剩驿站本身的微弱回响。”
子无双凝神感知片刻,也微微摇头。
“声波消散了。源头...似乎是一次性的触发,如同琴弦崩断,余音散尽,再无痕迹。”
线索,仿佛在这里彻底断绝。
那诡异的嗡鸣,如同鬼魅的低语,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回响,指向一片虚无。
就在这时,楼下后院的方向,传来老掌柜一声变了调的、充满恐惧的惊呼!
“啊——!!柳...柳娘子!!柳娘子她...她也没了——!!”
柳氏?!
苏明三人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丝毫停顿,三道身影如同三道流光,瞬间从二楼走廊消失,直扑后院!
后院柴房旁那间低矮的杂物间,木门洞开着。
老掌柜瘫坐在门外湿冷的泥地上,面无人色,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内,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明第一个冲入屋内。
昏暗的油灯依旧在墙角小桌上摇曳,投下跳跃不安的光影。
然而,眼前景象却比李墨之死更加诡异!
柳氏并没有躺在板床上。
她单薄的身体蜷缩着,倒伏在离门口仅两步之遥的冰冷泥地上,面朝下。
一头青丝散乱地铺在背上,遮住了她的脸。
素色的粗布衣裙上沾满了灰尘。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就在她头顶正上方,那根支撑着低矮屋顶的、碗口粗细的横梁,竟然从中断裂!
断裂处参差不齐,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撕裂!
半截沉重的断梁砸落下来,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柳氏的后脑之上!
断梁上粗糙的木刺和沉重的截面,将她的头颅砸得血肉模糊,红白之物混合着泥土,在地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狼藉!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屋内的霉味和草药气!
一击毙命!
惨不忍睹!
“天...天杀的...”
老掌柜在门外发出呜咽般的哀嚎。
“这...这破房子...怎么...怎么就塌了...”
横梁断裂?
意外?
苏明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现场。
断梁的截面粗糙,木纤维呈撕裂状,不像是利器切割,更像是承受了超出极限的瞬间应力而崩断。
断裂点位于横梁中间偏左的位置。
他抬头看向屋顶断裂处的另一端,榫卯结构老旧,但并无明显腐朽虫蛀的痕迹。
叶启灵强忍胃里的翻腾,指尖土灵珠光华亮起,笼罩整个房间和那根致命的断梁。
土黄色的光晕在断梁截面处流转,捕捉着物质最细微的结构变化。
“应力断裂...但断裂点附近的木纹结构...有异常!”
叶启灵的声音带着惊疑。
“木纤维并非均匀撕裂,而是在某个极其微小的点上,出现了类似‘晶化’的脆性崩碎痕迹!像是被一股高度凝聚、瞬间爆发的震荡力量,从内部硬生生震碎的!”
震荡力量?
高度凝聚?
瞬间爆发?
苏明和子无双同时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嗡鸣!
那高亢到近乎超出感知极限的、如同绷紧金属丝断裂的声音!
子无双玉笛瞬间横于唇前,双眸紧闭,将全部心神沉浸到对空间残留声波震荡的捕捉中!
无形的探测音波如同水纹,以他为中心扩散,仔细扫描着断梁的断裂面、周围的空气、乃至整个房间的每一寸结构。
几个呼吸之后,子无双猛地睁开眼,眼中精芒爆射!
他指向断梁断裂点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带着细微陈旧裂纹的墙柱!
“找到了!残留的震荡频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极其微弱,正在飞速消散!但那核心的破坏性频率...与之前杂物堆后捕捉到的嗡鸣,完全一致!而且...它还与这墙柱上某道旧裂纹的固有频率,产生了短暂的、致命的共振!”
声波共振!
苏明眼中寒光乍现!
谜底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角!
“有人在这驿站某处,设置了一个精密的声波机关!”
苏明的声音冰冷,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
“这机关被预先设定,或者由某种方式远程触发,发出特定频率、高度凝聚的声波震荡!这震荡波在驿站老旧的木质结构中传递,如同水波扩散!”
“当这特定的震荡波,传递到某个具有特定固有频率的物体附近时——比如李墨房间内那只带有细微裂痕的药碗,比如这根横梁断裂点附近那道陈旧的墙柱裂纹——就会引发强烈的共振!”
叶启灵瞬间接上思路,土灵珠的光芒锁定那道墙柱的裂纹。
“共振会急剧放大震荡的能量!对药碗而言,微小的裂痕在共振下可能产生瞬间的、难以察觉的应力变化,甚至可能加速碗的碎裂,或者...仅仅是作为一种‘标记’或‘引信’?对这根横梁而言...”
她看向那致命的断口。
“共振点恰好位于其结构最薄弱处(旧裂纹附近),瞬间放大的能量直接超过了木料的承受极限,导致它从内部崩裂!造成了这场‘意外’坍塌的假象!”
“而柳氏!”
苏明看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语气沉重。
“她恰好在这个致命的时间点,走到了这根横梁之下!成了这场精密算计下的牺牲品!”
“可...可这声音...怎么触发的?什么时候触发的?”
叶启灵追问,“柳氏为何会在这时走到梁下?是巧合?还是...”
苏明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小心地避开血迹,仔细查看柳氏倒伏的尸体。
她的右手压在身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苏明小心地将她的身体翻过一点角度。
柳氏那只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五指死死地蜷曲着,指缝间,露出一点温润的光泽!
那色泽...赫然是玉佩的颜色!
苏明眼神一凝,小心地掰开她僵硬冰冷的手指。
一枚通体碧绿、雕工古朴的圆形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玉佩上沾着血污,但依然能看出上面雕刻着祥云和瑞兽的图案,中间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墨”字!
李墨的祖传玉佩!
在赵有财眼前“消失”的玉佩!
此刻,竟出现在刚刚惨死的柳氏手中!
“玉佩!”
叶启灵低呼,“它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是关键!”
苏明捏起那枚染血的玉佩,入手温润,带着死者的体温和粘稠的血迹。
“赵有财的玉佩‘消失’,并非物理转移,而是幻术或声波暗示造成的感知欺骗。真正的玉佩,很可能一直就在他身上,或者...被凶手以极其巧妙的方式,在制造‘消失’幻象的同时,瞬间取走!”
“凶手取走玉佩后,必然需要将其‘处理’掉,或者...栽赃给下一个目标!”
子无双目光如电。
“柳氏此刻手握玉佩惨死,这栽赃...指向谁?”
苏明将玉佩凑近眼前,土灵珠的金芒也投射其上。
玉佩本身并无特殊灵力波动,但苏明敏锐地察觉到,玉佩边缘靠近系绳孔的位置,似乎沾染了一点极其细微的、深褐色的粉末!
这粉末与驿站地面的灰尘截然不同,颜色更深沉,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山林深处的腐殖土!
还有落羽杉根部的微苦气息!
和门后那块干泥点一模一样的气息!
“是那块泥!”
叶启灵也发现了。
“玉佩接触过那种特殊的泥土!”
“柳氏提前到达驿站,曾在门口‘透气’!”
苏明思路飞快地串联。
“她鞋底当时沾染了驿站门口的普通黄泥,但门后的特殊泥土痕迹...说明她或者接触过她的人,必然接触过那种来自黑风涧落羽杉林的泥土!而玉佩上的这点粉末...证明它近期也接触过同样的泥土!或者...接触过沾染了那种泥土的人!”
“柳氏和李墨!”
子无双立刻道。
“只有他们夫妇是提前到达,且柳氏有短暂外出!李墨已死,柳氏...她身上有这种泥土吗?”
三人目光立刻投向柳氏脚上那双沾着普通黄泥的青色布鞋。
叶启灵土灵珠光华扫过鞋底。
“只有驿站附近的黄泥,没有那种深褐色腐殖土!”
叶启灵肯定道。
“那...她衣物上?或者...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