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
大祭司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口中喃喃着无人能懂的话语。他手中那半截断裂的权杖,如同他崩塌的统治,再无半点光芒。
萨博收起钢管,周身霸缠的气息缓缓平复。他看向莉莉丝,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古伊娜的目光同样落在莉莉丝和她怀中的酒壶上。
罗宾擦去嘴角的血迹,忍着刚才被冲击波震荡带来的不适,对莉莉丝温柔一笑:“去吧,完成你和你父亲的愿望。”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抱着酒壶的手依然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她一步步走向那清澈的泉眼。
泉水汩汩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它是这座醉醺醺的岛屿的生命之源,也是让岛上的人重新拾起希望的最后载体。
她低头,看着怀中古朴的酒壶。
“父亲...”她轻声呼唤,仿佛在与逝去的亲人对话,“您看到了吗?我们就要成功了...”
她再次用力,拔开了那个沉重的壶塞。
这一次,再无人阻拦。
那股奇异的、令人精神一振的酒香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仿佛带着某种净化的力量,连空气中原本甜腻腐朽的酒气都被冲淡了几分。
莉莉丝双手稳稳地捧起酒壶,将壶口对准了汩汩涌出的泉眼。
琥珀色的液体,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阳光,从壶中倾泻而下,无声地汇入清澈的泉水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光芒万丈的奇景。
「神之滴」就这样悄然无声地,与岛屿的命脉融为一体,顺着地下纵横交错的管道,流向岛屿的每一个角落。
莉莉丝保持着倾倒的姿势,直到最后一滴液体落入泉眼。
她缓缓放下空了的酒壶,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肩膀微微松懈,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她做到了。
如果「神之滴」是真的有效,那她即将完成了父亲一直想让岛上的居民,不再沉迷于醉酒当中,让大家每天过着励志向上的生活。
萨博、古伊娜、罗宾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瘦弱却无比坚强的女孩。
刘九不知何时走到了泉眼边,他弯腰,用手捧起一掬混合了「神之滴」的泉水,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喝上一口。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平静的目光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确实是好酒!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等待这蕴含着极致清醒的泉水,流经千家万户,流入无数浑浑噩噩的酒碗之中。
等待这座被酒精麻痹了太久的岛屿,迎来它迟来的苏醒。
海风吹过,带来远方海浪的声音,也带来了...港口方向隐约传来的、与往日醉醺醺的喧闹截然不同的骚动。
第一波饮下泉水的岛民,他们的反应,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骚动如同涟漪,从港口开始,迅速向整个琥珀之都扩散。
港口边,一个刚卸完货、习惯性抱起酒桶灌了一大口的老水手,动作猛地僵住。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用来冲洗甲板的自来水龙头上。
鬼使神差地,他凑过去,用手接了点水,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
“这!这是什么?!”
他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又连喝了好几口,脸上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随后,他又喝了一口酒桶里的酒,做了个单独比较,咂了咂嘴,眉头忽然皱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酒味不对啊?”他嘟囔着,又继续喝了一口,随即脸色变得古怪,“怎么...怎么跟掺了水的马尿似的?”
他呸了一口,直接把酒桶甩飞了出去,附身凑到水龙头喝起自来水。
“哇,哈哈哈哈,太好喝了!这才叫酒...不!这比酒还好喝!清爽!甘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通透感!”
类似的情景,在岛屿各处上演。
酒馆里,一个正举杯畅饮的壮汉,酒杯刚到嘴边,动作就停住了。
空气中有一股特别好闻的酒香,从来没有嗅到过,是第一次。
他嗅了嗅杯中的液体,又看了看周围醉醺醺的同伴,突然觉得那股熟悉的酒味变得刺鼻而浑浊。
“老板!”他猛地放下酒杯,大声喊道,“你这酒是不是馊了?!味道不对!”
吧台后的老板醉眼朦胧地抬起头:“胡...胡说!老子...老子的酒...嗝...是最好的!”
壮汉懒得争辩,他冲到角落的自来水龙头,酒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看着正在冲刷空酒杯的自来水,他接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哈——!!!”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神情,仿佛饮下了琼浆玉液。
“是水!是水的问题!”他激动地大喊,“大家快喝水!这水...这水神了!”
起初,酒鬼们还将信将疑。
但越来越多的人尝试之后,反应出奇地一致——
惊愕,狂喜,然后便是对自己手中酒液的无比嫌弃。
“我的麦酒...怎么变得这么难喝?像泔水!”
“我的果酒也是!酸不拉几的,一点韵味都没有!”
“这自来水...天啊!我从来没喝过这么...这么干净的味道!”
“清醒!我感觉脑子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街道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酒瓶、酒杯和酒桶。
人们如同朝圣般涌向公共水井、自来水龙头,甚至直接趴在小溪边痛饮。
他们脸上不再是醉醺醺的麻木,而是焕发出一种久违的活力与清明。
“我...我好像想起我老婆长什么样了...”一个男人捧着水,泪流满面。
“我得去找份工作...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了...”另一个年轻人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家等我...”一个妇人扔掉了酒壶,跌跌撞撞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混乱中,孕育着新生。
醉生梦死的坚冰,在「神之滴」化作的清泉面前,开始迅速消融。
莉莉丝站在泉眼旁,听着远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喧嚣,那不再是醉汉的胡言乱语,而是带着惊讶、喜悦和希望的声浪。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真正的笑容。
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是甜的。
萨博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灿烂:“看来,你父亲的神酒,效果拔群啊!”
古伊娜远远看着那些弃酒饮水的人群,微微点头:“确实很厉害的酒,神酒不为过,只可惜世上就那一壶。”
罗宾轻声道:“一种味道,终结了所有味道。以极致,破虚妄。怕也就只有精益求精的酿酒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刘九默默找来几个空酒桶,来到泉眼边装满,打算等会搬回船上去。
虽然是稀释过的「神之滴」,泉眼却从本质改变了属性,正在一直保持着这种酒香涌出。
实在太神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