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番关于“代价”的对话，并未能驱散我口腔和记忆中残留的恐怖味道。回到听雨苑，我看着桌上那碟原本我最爱的芙蓉糕，胃里依旧一阵翻搅，毫无食欲。
“小姐，您多少用些点心吧，晚膳就没见您动几筷子。”揽月担忧地劝道。
我虚弱地摆摆手，一想到食物，那甜腻发苦、混合着焦糊和油腻的味道仿佛又卷土重来。“拿走，快拿走……我看着就难受。”
那种生理性的厌恶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对厨房和某些特定食物敬而远之了。
“小姐，”一直沉默的夏竹忽然开口，她看了一眼外面渐深的天色，低声道，“那些东西……还在小厨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就是……您做的那碗杏仁酪，和剩下的几个包子。”夏竹语气平稳，但内容却让我瞬间打了个激灵。
对了！当时萧十三只端走了我“享用”的部分，小厨房里肯定还有我没做完的、或者失败了的“半成品”和“残次品”！
一想到那些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罪证”还留在我的院子里，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不仅仅是失败的证明，更是我耻辱的烙印！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婆子看到，再传扬出去……
“不行！”我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了，“得处理掉！必须立刻处理掉！”
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我的“厨艺神话”（虽然是反面教材）再度升级！
“揽月，你去外面守着，别让旁人靠近小厨房。”我当机立断，“夏竹，摘星，你们跟我来！”
我们主仆三人，像做贼一样，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那片“灾难现场”。小厨房虽然已经被揽月和摘星大致收拾过，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尽的焦糊味和油腻气。
角落里，果然还放着那碗剩下小半的、颜色更加可疑的杏仁酪，以及好几个歪瓜裂枣、皮开馅露的包子“遗体”。
看着这些“杰作”，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快！”我压低声音，指挥道，“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挖个坑，埋了它们！”
“毁尸灭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彻底的办法！
夏竹没有异议，她执行力极强，立刻找来一个小铲子，在院墙根下的一丛夜来香下面，开始利落地挖坑。摘星则负责望风，一双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我则亲自动手，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将那些杏仁酪和破包子收集起来，用油纸包了好几层，试图隔绝那可怕的味道。
“小姐，坑挖好了。”夏竹低声道。
我赶紧抱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油纸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像放置什么危险品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那个不大的土坑里。
“快填上！快填上！”我催促道。
夏竹动作麻利，几下就将土坑填平，还用脚仔细踩实，最后将旁边散落的落叶拨弄过来，掩盖住新土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们三个都松了口气，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带着一种干了坏事后的心虚和如释重负。
“这下……总算干净了。”摘星拍着胸口，小声道。
我看着那片被伪装好的地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虽然知道自己有点掩耳盗铃——萧衍和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我干了什么——但至少，眼不见为净。这些“罪证”消失了，我心理上也能好受点。
“今晚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我板起脸，对她们叮嘱道。
“奴婢明白！”揽月（刚从门口回来）、摘星连忙点头。夏竹虽然没说话，但那平静的眼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我们像一支完成了秘密任务的小分队，悄无声息地撤回了主屋。
回到房间，我洗了好几遍手，总觉得手上还残留着那股怪味。但心里，却比刚才踏实了许多。
“小姐，”揽月帮我铺着床褥，忍不住笑道，“您这又是何苦呢？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进那小厨房。”
我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这个。”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形象没挽回，还受了一遭大罪，最后还得偷偷摸摸“毁尸灭迹”。
“不过，”摘星凑过来，眨眨眼，“侯爷这罚人的法子，可真是……独一份。奴婢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我翻了个白眼：“这种‘独一份’，我宁愿不要。”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身心俱疲，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碗黑乎乎的杏仁酪和油腻的包子在追着我跑，吓得我半夜惊醒了好几次。
而窗外，那丛夜来香在月光下静静摇曳，仿佛守护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关于厨房灾难和黑暗料理的小秘密。
夏竹和摘星帮我“毁尸灭迹”。
这大概是我穿越以来，做过的最幼稚，但也最让我有安全感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