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阿寻...带了个朋友。”
陆寻的声音又干又飘，跟快断气的游魂似的。他把那枚脏兮兮的金属硬币举到小窗前，用尽力气好让那双眼睛看清上面的划痕。
门后的眼睛沉默了整整十秒。这十秒钟，叶晚觉得比一个世纪还长，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
“进来。”
那个沙哑的声音总算再次响起。小窗“啪”一声关上，紧跟着一阵沉重的齿轮咬合声，铁门向侧面滑开一道刚好够一个人挤进去的缝。
一股浓烈呛人的味道从门缝里涌了出来。消毒水机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在一起，直冲脑门。
叶晚架着几乎昏迷的陆寻，想都没想的挤了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的合拢，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这里面比外面还黑，只有墙角几块光幕闪着幽绿的医疗数据，照出了一屋子奇形怪状的金属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型号的机械义肢，还有些泡在营养液里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器官，在昏暗中晃动，如同鬼影。
一个瘦的像竹竿的老头站在阴影里，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白色长褂。他就是刚才那双眼睛的主人，鬼手黑市里最负盛名的黑医生，鬼老。
鬼老的目光在叶晚脸上刮了一下，像一把生锈的刀片，然后就落在了陆寻身上。
“他怎么搞成这样的？”鬼老没问候没废话，直接上手。他的手指像冰冷的铁爪，在陆寻滚烫的额头上一搭，又捏了捏他手臂上发黑的伤口边缘，动作快得吓人。
“高烧至少三十九度五，三度化学烧伤混合感染，再拖两个钟头，这条胳膊就得截掉，人也得烧成傻子。”鬼老下了诊断，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转身走向一个摆满手术工具的金属台，头也不回的问：“规矩懂吧？我这儿不收信用点，那玩意儿现在跟擦屁股纸没区别。”
“我们有你要的东西。”叶晚替陆寻回答。她把陆寻扶到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手术床上，眼睛警惕的盯着鬼老那双在工具盘里挑挑拣拣的手。
“哦？”鬼老从一堆闪着寒光的器械里，拿起一把巴掌大的激光手术刀，在指尖转了个花，“说来听听，是市面上断货的再生药剂，还是什么能换一栋楼的秘密？”
“一个秘密。”叶晚深吸一口气，把陆寻教她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一个关于星环科技跟赵启明的秘密。”
鬼老的手停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头一回透出了一点真正感兴趣的光。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叶晚，等着她继续。
“赵启明不是在清除异己。”叶晚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的诊所里，每个字都跟砸在地上的冰块一样，“他是在做实验。用活人做实验。”
她把陆寻在地下管道里那个惊恐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那段凶杀记忆里，凶手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纯粹观察跟记录的诡异满足感。
鬼老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像叶晚说的不是什么惊天黑幕，而是一份无聊的购物清单。
直到叶晚说完，他才慢悠悠的开口：“这情报有点意思。不过，还不够。”
“什么意思？”叶晚的拳头一下就攥紧了。
“这种疯子科学家玩脱了的传闻，下层区每个月都有七八个版本。”鬼老把手术刀扔回盘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我凭什么信你说的就是真的？除非...你们能拿出更有价值的证据。”
“证据就是我！”
陆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半撑着身体，眼睛烧得通红，死死盯着鬼老。
“那段记忆，现在就在我脑子里。”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两块砂纸在摩擦，“我能感觉到...那不是简单的杀戮，那是一种...创造。他在通过死亡，研究记忆跟情感的极限。我就是他的下一个实验品，一个能行走的被污染的记忆样本。这个秘密，够不够换我一条命？”
“有点意思。”鬼老终于点了点头，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他走到手术台边，启动了无影灯。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陆寻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
“交易成立。”鬼老戴上一副乳胶手套，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脑子里那玩意儿，比你胳膊上的伤麻烦得多。它像个病毒，已经开始和你的神经系统融合了。就算我今天救了你的命，你也迟早会变成一个...不再是你自己的怪物。”
他没再给陆寻和叶晚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启动了一个悬停在手术床上方的清洁机器人。
几条冰冷的机械臂伸了下来，喷出高压消毒液。激光手术刀划开腐肉的“滋滋”声，跟血肉被烧灼的焦糊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陆寻疼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叶晚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堪比酷刑的“手术”总算结束了。鬼老给陆寻的伤口覆盖上一层泛着蓝光的生物凝胶，然后给他注射了一整管高浓度的抗生素跟营养液。
“搞定。”鬼老撕掉手套，扔进回收箱，“接下来四十八小时，他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命硬不硬。”
陆寻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脸色白得像纸，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下来。
叶晚刚想说声谢谢，鬼老却突然丢过来一个数据芯片。
“拿着。”鬼老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沙哑和冷漠，“你们的秘密，换了这条命跟这个附赠品。”
“这是什么？”叶晚接住芯片。
“城里另一个黑医生的客户名单。半小时前，他的诊所被端了，手法很干净。”鬼老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医生有个规矩，只收一种病人——被植入了非法记忆芯片，需要做摘除手术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