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投集团方案如同一纸判决书,宣告了我在天州权力格局中的边缘化。风声很快传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团队,终于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
一天之内,我收到了三份请调报告,来自工信局和发改委的两位处长和一位副科长。理由冠冕堂皇——“家庭原因”、“身体不适”,但谁都明白,他们是不愿再留在这艘看似即将沉没的船上。赵劲松拿着这些报告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看着我,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挽留,平静地在报告上签了字。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头像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办公室前所未有的冷清。连秘书李伟送文件进来时,脚步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周海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再次悄然到来。他关紧门,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神色。
“证据链基本闭合了。”他声音沙哑,眼中有血丝,显然多日未眠,“天盛城建的那笔钱,最终流入了一个境外账户,而那个账户的实际控制人,指向了郑春峰的妻弟。我们有资金流转记录,有中间人的证词录音,虽然还不够扳倒韩志军本人,但足以将郑春峰和张泽,以及天盛城建连根拔起!”
他递过来一个加密的U盘。“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
我接过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它有千钧重。这里面装的,不仅是证据,更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一旦引爆就可能将我们都卷入其中的炸药。
“韩志军知情吗?”我问。
“从现有证据看,他可能被蒙在鼓里,或者……只是默许,没有直接插手。”周海分析道,“郑春峰和张泽,很可能是在利用他的项目为自己牟取暴利。”
我沉思着。就算韩志军没有直接涉案,但作为一把手,手下核心成员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他难辞其咎,政治前途必然受到重创。这足以改变天州的局面。
但是,如何将这些证据送上去?通过市纪委?那边现在由韩志军的人把持,无异于自投罗网。通过省里常规渠道?层层转递,变数太大,随时可能泄露。
我们只剩下一条路——绕过所有中间环节,直接捅到最高处。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成功了,或许能扭转乾坤;失败了,不仅前功尽弃,我和周海都可能被扣上“诬告”、“搞非组织活动”的帽子,万劫不复。
我看着周海,他眼神坚定,毫无畏惧。我知道,他已经做好了与我共同承担一切的准备。
“老周,你想清楚后果了吗?”我沉声问。
“从跟着你查徐振坤那天起,我就想清楚了。”周海笑了笑,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天州变成他们陈家的后花园吧。”
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再犹豫。我利用一个绝对安全的渠道,将U盘里的材料,连同一份措辞严谨、事实清晰的说明,直接送往了省纪委主要领导和省委主要领导的案头。没有通过任何中间人,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办公室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和命运。
窗外,夜色深沉,乌云遮住了星月。风暴已经启程,只是不知它最终会席卷何方,又将如何收场。
我和周海,就像两个押上了所有的赌徒,在黑暗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