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炮那带着戏谑的话语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圈圈涟漪。青梦鸢的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猛地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羞恼道:“你想得美!谁要跟你挤一张床!你……你打地铺!”
陈三炮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尾的笑意更浓,故意长叹了口气:“唉,好吧,谁让我是你口中的‘贵人’呢,总得吃点苦,委屈一下自己。”说着,还真就转身去柜子里翻找被褥,动作慢悠悠的,带着几分刻意的笨拙。
青梦鸢见他真的开始在墙角铺地铺,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想起他白日里为自己出头时的果决,又念及这一路奔波的辛苦,心下一软,玉齿轻轻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像蚊蚋振翅:“……算了,这床……也不算太小。”她抬眼飞快地瞥了陈三炮一下,又慌忙低下头,“你……你睡那边,不许过界!”说着,用手在床中间划了一道无形的线,仿佛那是楚河汉界,容不得半点逾越。
陈三炮憋着笑,从善如流地应道:“谨遵大小姐吩咐。”
是夜,烛火被吹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和衣而卧,中间隔着那道“界限”。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隐约的涛声。青梦鸢紧张得身体僵硬,像块绷紧的弦,许久才抵不住倦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三炮便率先醒来。他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低头一看,不禁失笑。只见昨夜那条被郑重其事划出的“界限”早已形同虚设,青梦鸢不知何时竟滚了过来,像只慵懒的八爪鱼,手脚并用地搂着他的腰,脑袋还枕在他胸口,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
陈三炮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将她挪回原位。青梦鸢却被这细微的动静扰了清梦,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反而像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抱得更紧了些,鼻尖蹭着他的衣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喂,醒醒。你的手。”陈三炮无奈,只好出声提醒。
青梦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惺忪的睡眼里先是一片茫然,待看清近在咫尺的陈三炮的脸,又感受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对方身上时,“啊——!”一声短促的惊叫冲破喉咙。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弹开,缩到床的最边缘,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微乱的衣襟,眼神躲闪,却偏要硬气:“你!你无耻!是不是你趁我睡着把我弄过来的!”
陈三炮坐起身,无奈地摊开手:“大小姐,讲点道理,你自己看看谁过界了?”
青梦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床中间,又瞅了瞅自己此刻的位置,顿时语塞,脸颊更烫了。但嘴上哪里肯认输,梗着脖子道:“那……那你也应该早点叫醒我!反正就是你的错!”说完,不等陈三炮反驳,便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下床,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洗漱了,背影仓皇得带起一阵风。
陈三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两人收拾完毕,便前往码头寻找出海的船只。码头上人声鼎沸,渔夫的号子、商贩的吆喝、船桨划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许多前往西海诸岛的小队都在船头挂着招募人手的木牌,希望能凑齐人手应对海上的风险。
很快,一支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小队注意到了他们。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冰蓝色劲装的女子,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月下寒梅,腰间佩着一柄细长的剑,目光沉静地扫过陈三炮和青梦鸢,上前一步,声音清冽如泉水:“二位也是要出海?我们小队正好缺两个人,目的地是‘月牙岛’附近海域,寻找一种名为‘深海冰晶’的灵材,不知可愿与我们组队同行?”
这女子正是雪灵薇。陈三炮不动声色地感知了一下这支小队的成员,气息都颇为凝练,最低也是王武境后期,且眼神清明,不像奸恶之徒。他与青梦鸢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对雪灵薇道:“可。”
雪灵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们答应得如此干脆,随即礼貌地介绍起队员:“这位是冷生歌,擅长刀法。”她指向一名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刀客,对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易容后的陈三炮和青梦鸢,带着审视。“这两位是王龙、王虎兄弟,擅长合击之术。”一对身材壮硕、面容相似的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憨厚的表情。
冷生歌的目光在陈三炮和青梦鸢身上逡巡片刻,眉头紧锁,毫不客气地开口:“队长,海上危险重重,不仅有风浪,还有海兽和海盗。不知二位修为如何?我等需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的伙伴,而非拖后腿的累赘。”
他的质疑直白而不客气,带着几分戒备。陈三炮也不多言,心念一动,将自身气息控制在王武境一级左右释放出来。青梦鸢见状,也稍稍显露了王武境中期的气息——这是她刻意压低后的修为。
“王武境一级?”冷生歌眉头皱得更深,显然觉得这修为在队伍中有些偏低,看向雪灵薇,“队长,这……”
雪灵薇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既已同意,便是同伴。修为并非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她似乎更看重眼缘,对陈三炮二人并无排斥。
冷生歌见状,虽仍有不满,却也不再反对,只是冷冷地瞥了陈三炮一眼,便转身去检查船上的物资了。
一行人登上租好的海船。船身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船帆升起,借着海风缓缓驶离码头,朝着广阔无垠的西海驶去。
待船行至开阔海域,雪灵薇才在甲板上坐下,温和地问道:“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看你们年纪相仿,是兄妹?”
陈三炮自然不能报上真名,略一沉吟,随口道:“我叫陈山。”他指了指一旁的青梦鸢,想起昨夜同榻而眠的趣事,忽然起了捉弄之心,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她叫小青,是我的女人。”
“噗——”正在一旁喝水的王虎闻言,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王龙也是一脸错愕,嘴巴微张,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冷生歌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目光再次投向两人。雪灵薇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
青梦鸢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陈三炮,在桌子底下找准他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脸上却不得不配合地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心里早已将陈三炮骂了千百遍:这个混蛋!等没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三炮面不改色,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口一般,甚至还十分自然地给青梦鸢递了一块刚剥好的灵果,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海风拂过甲板,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动了船帆,也吹动了这微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