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霉味，像块浸了福尔马林的烂布，糊在陈默的喉咙里。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工牌，“护工小张”的照片被汗水洇得发皱，塑料夹扣上还沾着前主人的几根白发——这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原主人上个月死于肺癌，恰好没人深究一个临时工的突然入职。
东南医院的停尸房在地下三层，电梯按钮上的“b3”被红笔圈了又圈，像道渗血的伤口。陈默按住按钮，金属面板下传来齿轮摩擦的怪响，电梯井里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时远时近，像被风卷着的纸鸢。
“小张，新来的？”值夜班的老护工用手电筒照他，光柱扫过陈默泛着青黑的眼底，“听说你以前在殡仪馆做过？那正好，最近停尸柜总闹幺蛾子，你胆子大，值后半夜吧。”
停尸房的金属门滑开时，陈默的左眼皮突然跳动。阴阳眼的金芒在镜片后一闪而过，看见整面墙的冷柜上浮动着暗红雾气，每扇柜门上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那是生魂被剥离的痕迹。
“37号柜，凌晨两点刚送的产妇。”老护工打着哈欠指向角落，“家属说死时手里还攥着个布偶，邪乎得很。小张你留神，最近总听见有小孩哭，医生说是风声，我看呐……”他突然噤声，对着停尸柜画了个十字，转身走了。
陈默等脚步声消失，立刻关上灯，开启右眼的幽绿瞳光。冷柜在黑暗中发出荧光，37号柜的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沿着金属纹路汇成小蛇般的溪流。他摸出罗盘，指针疯狂逆时针旋转，最终指向天花板——那里藏着二十年前的妇产科旧址。
当第三枚铜钱贴在柜门上时，婴儿的啼哭声突然炸响。陈默后退半步，看见柜门缓缓打开，惨白的灯光中，女尸的手臂正搂着个粉色布偶，布偶的纽扣眼睛泛着磷火，嘴角咧开的弧度与幼儿园的玩偶如出一辙。
“得罪了。”陈默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布偶头顶。阴阳眼清晰看见布偶体内蜷缩着团红光，那是尚未成型的生魂碎片。碎片突然展开，像投映在空气中的老电影，画面里出现王老板的脸——他穿着白大褂，手里端着药碗，正喂给床上的孕妇。
“喝了这碗符水，孩子就能平安出生。”王老板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孕妇的脸被阴影笼罩，陈默却看见她手腕上戴着母亲的银镯子——那是他七岁时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布偶突然剧烈震动，女尸的手指深深掐进陈默的手腕。他这才发现，女尸的指甲缝里嵌着相同的布偶碎片，而她的腹部有处不自然的隆起，像是塞着什么活物。
“林小羽，查1998年东南医院的妇产科档案。”陈默对着袖口的微型对讲机低语，同时甩出朱砂鞭，抽向女尸的眉心。鞭梢触及的瞬间，女尸化作黑雾，布偶里的生魂碎片飘向天花板，在通风口处消失。
顶楼的院长办公室里，林小羽正用发卡撬保险柜。她的手机亮着微光，屏幕上是陈默发来的照片：停尸柜上的“玄阴堂”红印，与她在幼儿园找到的玩偶标签完全一致。保险柜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泛黄的病历本，每本封面上都贴着婴儿脚印。
“借胎换魂术：取孕妇生魂为引，以布偶为容器，炼就‘阴童傀儡’，可镇地脉怨气……”林小羽的声音发颤，手册上的插图显示，傀儡成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而陈阳的石棺材质——阴沉木，正是手册中记载的“镇魂棺”专用木料。
她的手指停在1998年7月15日的记录上，那页纸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贴着张超声波照片，照片上的胎儿心口处有块明显的阴影——与陈默的令牌碎片形状吻合。
“陈默，你猜怎么着？”林小羽举起手册对着摄像头，“当年妇产科的孕妇死亡率高达47%，而王老板的老婆就在其中，她的死亡原因写着‘心脏骤停’，可解剖报告里……”她突然顿住，因为看见手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张合影，年轻时的王老板站在玄阴教教主身边，两人身后是具正在雕刻的镇魂棺，棺盖上刻着“陈阳”二字。
停尸房里，陈默的罗盘突然指向顶楼。他踩着血迹斑斑的楼梯向上，每一步都能听见墙内的低吟，像是无数婴儿在同时哭泣。妇产科旧址的门上挂着生锈的“禁止入内”牌，门缝里渗出的不是灰尘，而是细小的布偶手臂，每只手上都系着红绳，绳头连着地下停尸房的生魂碎片。
“来都来了，不进来看看？”王老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陈默撞开门的瞬间，瞳孔骤缩——房间中央摆着口正在雕刻的镇魂棺，棺内躺着具婴儿骸骨，骸骨胸口嵌着半块令牌，而房间四壁贴满超声波照片，每张照片上的胎儿都有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你母亲当年不肯让陈阳当阵眼，”王老板握着刻刀转身，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所以我只好从别的孕妇身上想办法。你猜怎么着？用胎儿生魂炼的傀儡，比童男童女好用十倍。”
陈默的双瞳同时亮起，左眼金芒扫过骸骨，看见上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出生日期。原来当年母亲用禁术分裂他的魂魄，不仅制造了替身，还让他成为“备用阵眼”，而这些胎儿生魂碎片，早就被植入他的血脉。
“现在轮到你弟弟了，”王老板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缓缓打开，露出星空顶般的布置，“地脉倒转阵需要最纯净的生魂，而陈阳，正好是二十年来第一个‘天选阵眼’。”
陈默这才发现，星空顶上镶嵌的不是灯泡，而是数百个布偶婴儿，每个布偶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纽扣瞳孔里倒映着他泛着幽光的双瞳。他想起林小羽的话，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看见生魂碎片——因为他根本不是“人”，而是由无数生魂碎片拼凑成的“傀儡”。
陈默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令牌碎片，碎片突然发烫，与棺内骸骨产生共鸣。王老板的笑声混着婴儿的啼哭，在封闭的房间里形成声浪，震得四壁的超声波照片纷纷脱落。照片背后，是用血水写的倒计时：“离阵眼苏醒，还有七天。”而陈默的双瞳，在这一刻同时渗出鲜血，金芒与幽光交织成血色北斗，照亮了棺内骸骨嘴角的那抹微笑——那笑容，竟与他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