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马钧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他听明白了林阳的意思。
这虽然不是正式的师徒名分,却也等同于认可了他,愿意指点他。
对他而言,这已是天大的幸事。
“我平生别无他好,就喜欢琢磨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林阳看着他那副激动的模样,又加了一句,“旁人笑我‘奇技淫巧’,我却乐在其中。看你也是同道中人。”
“奇技淫巧”!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马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自小便因口吃而被人嘲笑,唯有在那些冰冷的机械零件中,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与乐趣。
可他的那些发明创造,在乡人眼中,同样是些不务正业的“奇技淫巧”。
所以他虽然年少,但是已经不断的外出游历,想的就是要增长见识,多看看这世间奇物。
这几个月,他游历到颍川的时候,实在找不到饭辙,正好听说许都外的新安营是一处流民胜地,于是辗转而来,还真找了个喂马的活儿干。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地方的农田,竟然有一个叫做“龙骨水车”的东西,十分新奇!
看似简单,但是用来灌溉却是极为不错!
观察了数日,还真的让他摸清楚了这东西的构造。
他四处打听,想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是何人所做,后来只听到有人说,十常侍中的毕岚,曾造翻车。
而这龙骨水车,是一奇人由翻车而改,后赠与司空的神图,根本不知何处所出。
马钧一度失望,万万没想到,今天让他竟然见到了本尊!
此刻,在从林阳口中听到奇淫技巧这四个字,非但没有半分贬低的意思,反而带着一股英雄相惜的认同感,让马钧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他终于遇到了这世上第一个懂他的人!
“先生......钧......钧也是!”马钧重重地点着头,激动得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是感觉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在这世上,人人都追名逐利,读经学史,唯有眼前这位林先生,竟与自己一般,痴迷于这被世人轻视的百工之术!
而且,他的造诣,已然达到了自己只能仰望的高度。
“哈哈,来人,将前院中收拾一屋出来,让德衡居住!”林阳喊过下人。
安排完,林阳又扭头,对马钧说道:
“德衡,你今日便可搬入,我将写一书而传于你,你可细细学之。”
“无论农事,还是兵争,所用器械,皆有其理。”
“多......多谢......先......先生!”马钧再行一礼,林阳点头受了,扶他起来。
三人又聊了片刻,气氛不禁融洽了许多。
马钧虽然依旧话少,但只要林阳问起与设计巧思相关的问题,他偏偏能对答如流,让郭嘉暗暗称奇。
见两人彻底定下师徒名分,郭嘉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火漆封好的绢帛。
“澹之,今日前来,除了引荐德衡,还有一事。”
“哦?”林阳看着那绢帛,发出一声疑问。
郭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将那绢帛递了过去。
“此乃子德兄自官渡前线,加急送来之信。”
“原来是子德兄之信!”
林阳急急忙忙接过,只见火漆已经拆开,显然郭睿已经看过了。
他展开绢帛,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信果真是孟良的笔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浓浓的忧虑。
信中,孟良将他在官渡大营巡查时发现的护墙问题,一一罗列了出来。
从夯土密度不均,到砖土衔接松散,再到防雨抗蚀能力差,写得是条理分明,还配上了简易的图画,简直可以说是图文并茂。
甚至连有人建议用青砖重新盖一座墙,也写了进去。
最后还特意注明,军情紧急,袁绍大军压境,必须在短时间内,用有限的人力和物料解决此等难题。
林阳边摇头边看,等他看完,把绢帛放在石桌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种土墙,作为掩体,又要用来抵挡冲击,又要方便自己人发动进攻。
作用实在是大!
老孟兄忧虑的没错,这墙不结实,对面发起冲击,几个回合就垮了,挡不住敌人也就罢了,那朝后砸下来,伤的还不就是自己人?
还有,这个青砖......
林阳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正房那边瞟了一眼。
那新炕,用的就是青砖。
青砖是好用,纯粹的砌起来,也足够结实。
但是这又不是盖房,也不是建一座城墙!
老孟说的没错,砖体较小,真要用青砖,那得用多少?
所以......
得换个办法才行!
水泥。
林阳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个词。
用石灰、黏土、铁粉等按比例混合,再经高温煅烧,便可制成最原始的水泥。
如今为了炼铁,已经把硬木炭搞了出来,温度虽然达不到标准水泥的烧制条件,但是已经有所接近。
做点简易版本的水泥出来,也是足够了。
有了水泥,别说是加固夯土墙,就是直接建一座水泥碉堡,都并非难事。
只是......
林阳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身旁正襟危坐,一脸好奇又不敢多问的马钧。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自己既然要做那执棋之人,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这马钧,不正是现成的“首席工程师”吗?
他的天赋在于机械构造和实践,而自己的优势在于超越时代的理论知识。
何不趁此机会,考较他一番?
也让他明白,跟着自己,能学到的东西,远超他的想象。
想到这里,林阳嘴角微微上扬,拿起那卷绢帛,递到了马钧面前。
“德衡,你也看看。”
马钧一愣,连忙摆手,脸上满是惶恐。
“不......不敢!此......此乃军......军国大事,学......学生岂敢......敢窥探!”
“无妨。”
林阳的语气不容置喙。
郭嘉也在一旁笑道:“德衡,林先生让你看,你看便是。此信乃我等之兄长孟良所写,涉及乃是营造之事,或许你可献上一策,让林先生一观?”
在两人的鼓励下,马钧这才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绢帛。
他低头看去,瞬间就被信中所描绘的那些建筑结构和技术难题,给牢牢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