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五人已从扭曲的光影中跌出,重重落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四周一片死寂,比青玄剑府更加浓郁的死寂。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与绝望之意。抬头望去,不见昏黄天空,只有一片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穹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或者说,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黯淡无光的金属,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爪痕与腐蚀痕迹,仿佛曾有某种庞然巨物在此挣扎、咆哮。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婉儿声音微颤,她的木灵之体在此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与不适,仿佛生机在这里是一种禁忌。
石小凡迅速检查四周,脸色凝重:“空间结构极其稳固,而且……有很强的禁制残留,我们刚才的传送似乎是单向且随机的,回去的路没了。”他尝试打出几道探测阵纹,阵纹光芒没入黑暗,如同石沉大海。
张狂握紧雷锤,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娘的,这鬼地方比外面还邪门!感觉骨头缝都在冒寒气!”
苏婉清默不作声,但冰晶长剑已然在手,极寒剑意自然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霜护盾,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意。
叶尘手握镇岳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一种与此地隐隐对抗的沉凝剑意。他运转破妄剑瞳,双眸泛起灰金色微光,望向溶洞深处。
视线穿透浓郁的黑暗,他看到了。
在溶洞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碑。
那不是青玄剑府中正平和的镇煞碑,而是一座通体漆黑,仿佛由最纯粹的绝望与死寂凝聚而成的巨碑!碑身高达数百丈,直插入黑暗穹顶,其上有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纹路缓缓流淌,散发出一种令万物终结、万道归寂的恐怖意蕴。
仅仅是远远望见,便让人的神魂都感到战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其吞噬,化为永恒的寂静。
而在巨碑的底部,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不,那并非活人。那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尸身。
尸身身着残破的古老铠甲,样式与青玄道人类似,却更加古朴苍凉。他低垂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双手拄着一柄断裂的、仅剩半截剑身的巨剑,插在身前的地面上。尽管已然坐化万古,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屈、不甘、以及以身镇封某种大恐怖的决绝意志,却凝而不散,化作无形的屏障,与那漆黑巨碑散发出的归寂之意对抗着!
“那是……一位上古剑修前辈的遗骸!”叶尘心神震动,他能感受到那尸身中残留的剑意,虽已黯淡,却依旧带着一股斩破一切的锋芒,与青玄的平和、守碑残魂的悲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极致的……战意!
“他似乎在镇压着什么……”苏婉清也看出了端倪,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那漆黑巨碑给她的感觉,比幽泉的九幽尸域还要危险万倍!
就在这时,叶尘胸前的古剑令,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变得滚烫!识海中的剑道源种,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传递出一股极其复杂的信息洪流——有悲伤,有愤怒,有警示,更有一丝……微弱的、源自同类的呼唤!
呼唤的源头,并非那具剑修尸身,而是来自他手中那柄断裂的巨剑!
与此同时,那一直沉寂的漆黑巨碑,似乎也被古剑令与剑道源种的气息所引动,碑身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如同复苏的血管,缓缓搏动!一股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的归寂之意,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
“不好!这碑是活的!”石小凡失声惊呼,他布下的探测阵法在接触到那归寂之意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湮灭!
咔哒……咔哒……
那具拄剑而坐的剑修尸身,在那归寂之意的冲击下,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覆盖其身的尘埃簌簌落下。
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残念,如同风中残烛,自那尸身中断剑之上飘出,艰难地抵抗着归寂之意的侵蚀,化作一道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精神波动,传入叶尘的脑海:
“后来……持‘源’者……终于……等到你了……”
“此乃……‘归寂剑碑’……末劫爪牙……吞噬万物……归于死寂……”
“吾……‘破军’……奉‘星河宗’最后宗主之命……携宗门最终传承‘破军七杀剑’……镇守此碑……阻其侵蚀剑墟核心……”
“然……力有未逮……仅能……封禁于此……神魂俱燃……即将……耗尽……”
“后来者……‘破军七杀剑’……传承于你……持吾断剑……以‘平衡’为引……以‘源种’为基……可……暂启……碑下……通往‘归寂之地’的……唯一……安全路径……”
“速去……核心……‘起源剑核’碎片……或可……对抗……归寂……”
“小心……碑灵……已苏醒……”
残念至此,戛然而止。那自称“破军”的剑修残魂,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那断剑之中封存的传承信息,以及一幅更加清晰、指向碑座之下某个特定节点的路径图,强行烙印入了叶尘的识海!
轰隆隆——!
归寂剑碑似乎被彻底激怒,碑身剧烈震动,暗红纹路爆发出刺目光芒!一股实质般的黑色浪潮,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从碑底汹涌而出,瞬间吞没了破军那已然开始消散的残魂,并向着叶尘五人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变得灰暗、死寂!
“接传承!开路!”
叶尘来不及消化那庞大的“破军七杀剑”传承信息,厉声大喝!他猛地将镇岳剑插入地面,灰金色的混沌剑域与星河平衡领域同时爆发,强行顶住那汹涌而来的归寂浪潮!
同时,他按照破军残念所授,将自身平衡剑意与剑道源种的气息,疯狂注入手中那柄刚刚接收了传承的——破军断剑!
“嗡——!”
断剑发出一声悲怆而决绝的铮鸣!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破灭一切、七杀绝戮意境的暗红色剑罡,自断剑残刃之上爆发,并非攻向归寂浪潮,而是狠狠斩向众人脚下,那归寂剑碑底座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仿佛剑痕般的印记!
“咔嚓!”
仿佛某种枷锁被斩开!那剑痕印记处,空间如同镜面般破碎,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扭曲旋转的漆黑漩涡!漩涡之中,散发着与归寂剑碑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死寂气息,但同时,也隐隐有一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平衡剑意,如同指引的丝线,通向未知的深处!
这就是通往归寂之地的路径!
“走!”
叶尘一把抓起光芒黯淡、几乎彻底失去灵性的破军断剑,率先冲向那漆黑漩涡!
苏婉清、张狂、石小凡、林婉儿没有任何犹豫,紧随其后,瞬间没入漩涡之中!
就在最后一人身影消失的刹那,那漆黑漩涡猛地收缩,消失不见。
汹涌的归寂浪潮扑了个空,狠狠撞击在溶洞壁上,引得整个山腹剧烈摇晃。
归寂剑碑之上,那些暗红纹路缓缓平复,最终,在那碑面的中央,凝聚成一只冷漠、无情、仿佛由纯粹的死寂法则构成的……巨大眼眸虚影。
眼眸缓缓“扫视”过空荡荡的溶洞,最终,定格在叶尘等人消失的地方,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与戏谑。
旋即,眼眸虚影消散,溶洞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与黑暗。
只有那拄着半截断剑、低头而坐的破军尸身,依旧保持着永恒的镇守姿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万古之前的悲壮与绝望。
而叶尘五人,则已踏上了那条由破军以最后神魂开辟的、通往剑墟最终秘密,也通往最终危险的——归寂之路!
等待他们的,将是起源的碎片,还是终结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