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落凤河工业区北侧的秘密试验场。
“轰！”
一声闷响，声音却极具穿透力，撕破了北境清晨的宁静。
一枚纺锤形的铁疙瘩，拖着一道淡淡白烟，以一个诡异又优美的弧线，呼啸的冲上百米高空。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身经百战的兵痞，还是见多识广的工匠，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仰着头，目光死死的追着那个在天空中划过的黑点。
那玩意儿，就是领主大人亲口赐名的开门者一型曲射炮。
一秒，两秒，三秒……
当炮弹飞到抛物线顶点，开始一头往下栽时，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目标，是八百米外，用山石跟夯土模拟出的一段坚固墙体。
“轰隆！”
又一声巨响传来，比刚才那声更加爆裂。
八百米外，烟尘冲天，碎石四溅。
“命……命中了！！”
一个负责观察的士兵，结结巴巴的通过新配发的铜管话筒喊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望远镜的视野中，那段模拟墙体的顶部，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大坑，周围的石块跟木头支架被冲击波撕扯的七零八落。
“嘶——”
试验场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石激动的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身边的工匠们，看那门其貌不扬的炮管的眼神，就跟看神迹一样。
夏云峥更是双眼放光，他一把抓住夏青禾的胳膊，兴奋的吼道：“妹妹！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简直是神兵！！有了它，什么狗屁鹰愁关，老子一炮就能给他轰上天！！”
看着众人狂热的反应，夏青禾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威力还行，就是个大号没良心炮。精度有待提高，炮弹的装药量跟引信稳定性也还有优化的空间。不过，对付这个时代的土着，应该是够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她淡淡的说道，“这东西只是理论上可行，真正的战场环境，比这里复杂一百倍。”
她看向夏云峥，下达了命令：“哥，你带上你的亲卫营，再带两门炮。去鹰愁关前面溜达一圈，不用真的打，远远的放两炮，试试水深，也让卫康看看我们的新玩具。记住，安全第一，一有不对，立刻撤退。”
“放心吧妹妹！！”夏云峥拍着胸脯，信心爆棚，“你就瞧好吧！！看我怎么给那个姓卫的送份大礼！！”
看着兄长那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决一死战的模样，夏青禾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不亲身经历一次，是不会明白的。
……
两天后，鹰愁关前。
当夏云峥率领着五百名精锐骑兵，护送着两门用黑布罩着的曲射炮，再次出现在关隘前时，他脸上的表情是极度自信的。
然而，当他举起望远镜，看清如今的鹰愁关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了。
几天不见，这座关隘，已经彻底成了一头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刺猬。
原本的关墙被加高加厚了不止一倍，墙体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座凸出的箭塔，形成交叉火力网。关墙之前，是三道黑乎乎的壕沟，壕沟之间，布满了削尖的巨木鹿角，密密麻麻的，别说人，兔子都钻不过去。
最让夏云峥感到心悸的是，关墙之上，一片肃静。
没有吵嚷，没有叫骂，只有一面面黑底红字的卫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加装了厚重挡板的垛口后面，沉默的注视着他们。
那是一种和陈天啸麾下那帮乌合之众截然不同的气势。
那是一种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真正的铁血军魂。
“妈的……”夏云峥低声骂了一句，心里的那点轻视一下子就没了。
但他依旧没有退缩。
“传我命令！！”他高声喝令，“炮兵小队，在射程边缘建立阵地，给老子把那座最高的箭塔轰了！！”
“是！”
炮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在夏云峥亲卫的保护下，开始架设炮管，测算距离和角度。
关墙之上，一名副将匆匆跑到卫康身边，神色紧张。
“将军！那伙反贼又来了！还带了两个用黑布罩着的怪东西！！”
卫康手持一具单筒望远镜，脸色阴沉。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两个怪东西。直觉告诉他，那玩意儿的威胁，远比那些流寇手中的火铳要大。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重型床弩对准敌军阵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一箭一弩。”
“将军，就让他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嚣张？”副将有些不甘。
卫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打蛇，要打七寸。在没弄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谁先动，谁就输了。”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声闷响。
“轰！”
夏云峥的炮兵阵地上，火光一闪，一枚炮弹呼啸的飞上了天。
关墙上的所有士兵，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攻击方式。
卫康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的盯着那枚在空中翻滚的炮弹，大脑在飞速计算着它的落点。
“所有人！隐蔽！！”他发出一声怒吼。
下一秒，炮弹擦着关墙的边缘飞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关隘后方的空地上。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泥土跟碎石被炸起十几米高。
虽然没能命中，但这超越想象的射程和巨大的威力，还是让关墙上所有士兵的脸色都白了。
这要是砸在人堆里……
夏云峥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得意的笑了。
“他娘的，打偏了！再给老子来一发！校准角度，这次把准星对高一点！！”
然而，还没等他的炮兵装填好第二发炮弹，异变陡生！！
只听“嗡嗡嗡”一阵密集的机括声，从关墙两侧的山壁上，突然射出上百支闪着寒光的弩箭！！
这些弩箭并非射向夏云峥的骑兵主力，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覆盖了那片小小的炮兵阵地。
卫康，竟然在两侧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上，预先设置了数十个隐蔽的射击点！
“小心！！”
夏云峥双眼赤红，但一切都太晚了。
“噗噗噗！”
弩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负责操作火炮的十几个士兵瞬间倒下了一半，鲜血染红了炮架。
“撤！！快撤！！带上炮！！”
夏云峥急的双眼血红，亲自带人冲上去，想把那两门宝贝疙瘩抢回来。
但卫康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又是一轮弩箭齐射，精准的覆盖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一名亲卫为了保护夏云峥，被三支弩箭贯穿了胸膛，当场毙命。
“将军！快撤！是陷阱！！”副将死死的拉住他，“他们早就等着我们了！再不走都得交代在这儿！！”
夏云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又看了看那两门暴露在敌人射程下的曲射炮，牙齿咬的咯咯响。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撤！！”
五百骑兵来得有多嚣张，撤退时就有多狼狈。他们甚至连那两门笨重的曲射炮都来不及带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遗弃在阵地上。
关墙之上，卫康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夏云峥的部队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放下望远镜。
“派人出去，把那两个铁疙瘩，完好无损的给本将军抬回来。”他冷冷的下令，“另外，写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往京城。”
“将军，写什么？”
卫康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的说：“北境反贼，已非癣疥之疾，乃心腹大患。其军备之精良，战法之诡异，闻所未闻。若不倾全国之力，合围剿杀，国祚……危矣！！”
……
磐石城，城主府。
当夏云峥带着一身的狼狈和屈辱，跪在夏青禾面前时，整个作战室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妹妹……我……我把炮丢了。”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懊悔。
夏青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复盘完整个战斗过程。
潘律和一众将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领主大人的雷霆之怒，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夏青禾的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哥，起来吧。”她亲自扶起夏云峥，“两门炮而已，丢了就再造。能用两门炮，换来卫康这么详细的一份布防图和战术报告，这笔买卖，我们赚大了。”
她走到沙盘前，拿起木杆，指着鹰愁关的位置。
“此人，心思缜密，会利用地形，不贪功，不冒进，是个真正的将才。”
“常规手段，看来是行不通了。”
她抬起头，环视众人，眼里是一种兴奋的光，跟找到了新玩具的顶级玩家一样。
“既然大路走不通，那我们就干脆……不走路了。”
她拿起一支红色的炭笔，在代表黑石山脉的广袤区域上，狠狠的画了个巨大的箭头，绕过鹰愁关，直插黑风寨的心脏。
“传我命令，全军进入最高等级战备。夏云峥，你立刻从全军挑选三百名最精锐的士兵，不管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他们学会攀岩速降跟丛林伪装。”
“潘律，你的策反计划，可以启动了。”
“老石，通知工业区，开门者二型，以及我之前让你准备的所有特种装备，不计成本，全力生产！！”
“卫康以为他守住的是一座关，但他不知道……我想要的，是整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