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轰鸣。
狼回首那条狭长的谷道，好像要被这数千铁蹄给踏碎了。
卫康一马当先，他那张风霜满布的脸，挂满了胜利者的自信。
太顺了。
从出关到现在，就没碰到过像样的抵抗。
那个黄毛丫头，果然被胜利冲昏了头，还在磐石城里做她的千秋大梦。
“全军听令！一鼓作气冲过隘口！今晚我们就在敌人的城下点篝火！”
他高举马鞭，下了最后的冲锋令。
“杀！”
五千铁骑拧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咆哮着冲进了狼回首那看似平坦的隘口。
高台上，夏青禾用望远镜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她嘴角一撇，是个冰冷的弧度。
“来了来了，铁憨憨们排着队来送死了。”
“这队形，密集的跟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似的，生怕我的陷阱覆盖面积不够大。”
“第一排的兄弟，你们脚下的地，有点烫脚哦。”
下一秒。
“噗通！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骑兵，像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连人带马瞬间消失在地面上！
凄厉的惨叫声跟战马临死前的悲鸣，第一次盖过了马蹄的轰鸣！
最前头的冲锋阵列，像被什么巨兽狠狠啃了一口，出现一个巨大又狰狞的缺口。
“什么？！”
卫康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勒紧缰绳。
陷马坑！
该死！他们有准备！
但此刻，身后的骑兵洪流还在滚滚往前，根本停不下来。
“散开！散开！绕过去！”卫康声嘶力竭的怒吼。
然而，他的命令，反倒成了催命的魔咒。
想往两边散开的骑兵，立刻就撞进了第二层地狱。
“嗷——！”
一阵阵更加凄厉的马嘶声响了起来。
无数战马的铁蹄，被地面上那些闪着幽光又不怎么起眼的四角铁钉狠狠扎穿。
高速冲锋的战马瞬间失蹄翻滚在地，马背上的骑士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出去，不是摔断脖子，就是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成一滩肉泥。
整个骑兵阵列的前锋，就几十息的功夫，彻底瘫痪跟混乱。
人挤人马踩马，哀嚎遍野。
山坡上，那帮刚投诚的匪徒，就是亲手洒下这些铁蒺藜的新晋工程师们，看着眼前这场人间惨剧，一个个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他们挖过坑，也洒过钉子。
但他们从没想过，这些简单的玩意儿凑到一块，竟然能对一支精锐铁骑，造成这么毁灭性的打击。
“天......天呐......这就是领主大人说的工程学？”断魂谷二当家喃喃自语，声音里全是敬畏跟恐惧。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夏青禾的内心独白充满了恶趣味。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老铁。”
“现在，你们都挤得差不多了吧？正好，省我瞄准了。”
她举起手，然后，猛的向下一挥！
“开火！”
夏云峥等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
他抽出佩刀，发出震天的怒吼。
“第一军！三段击！预备——放！”
“砰！砰！砰！砰！砰！”
密集得跟炒豆子一样的枪声，响彻山谷。
千百道白烟从隘口尽头的阵地上喷出来。
无数滚烫的铅弹，组成一张无情的死亡网，劈头盖脸的罩向那些挤在陷阱区动弹不得的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玄甲骑兵，引以为傲的重甲，在这种近距离的攒射下，脆得像纸糊的一样。
血花在黑色的甲胄上炸开。
跟割麦子似的，成排的骑兵闷不吭声的栽下马。
“火......火铳！是火铳阵！”
卫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见过火铳。
但他从没见过这么密集这么迅猛还能打穿他玄甲军重甲的火铳！
这不可能！北境的蛮子，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兵利器！
“砰！砰！砰！”
第二轮齐射，跟着就来了。
夏青禾的军队，甚至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混乱的骑兵队伍，被这迎头痛击打得彻底崩溃。
有人想退，却被后面的同袍堵死。有人想冲，却发现前面是枪林弹雨跟死亡陷阱。
他们成了屠宰场里动弹不得的牲口，只能绝望的等死。
但这还不是结束。
夏青禾的目光，投向山坡上那些已经吓傻了的新兵。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新兵营的！还愣着干什么！”
“送我们尊贵的客人，最后一程！”
“放！”
那些控制着滚石滑轨绳索的匪徒们，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他们看着山谷里那片人间地狱，再看看头顶那些早就备好的脸盆大小的滚石还有合抱粗的巨木，牙关都在打颤。
“砍断绳子！快！”一个头目嘶吼着，第一个挥刀砍向身前的粗麻绳。
“咔嚓！”
“轰隆隆隆——”
像是山神发了怒。
两侧山坡上，成百上千的滚石跟巨木挣脱束缚，带着雷鸣一样的巨响还有谁也挡不住的气势，咆哮着冲了下来！
那是一场黑色的死亡雪崩！
山谷里的骑兵们，绝望的抬起头，看着那片遮住天空的阴影，眼睛里只剩下了纯粹的恐惧。
“轰！”
“砰！”
“咔嚓！”
巨石砸进人群，瞬间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滚木横扫过去，沿途的人马跟脆弱的玩偶一样，被轻易的碾碎撕裂。
惨叫咒骂还有求饶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在这毁天灭地一样的轰鸣里，被彻底淹没。
整个狼回首隘口，变成了一台巨大又血腥的绞肉机。
硝烟尘土跟血雾，混在一起，笼罩了整个山谷。
当一切重归寂静。
那支曾经纵横北地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玄甲铁骑，已经不存在了。
山谷中，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
只有一片尸体鲜血跟战马残骸还有破碎兵甲混成的，让人作呕的红色泥沼。
山坡上，那些亲手放出滚石的新兵们，一个个瘫软在地，不住的吐。
潘律站在高台上，脸色白的像纸，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读过无数兵书，见过无数惨烈战役的描绘。
但没有任何文字，能形容眼前这幅景象的万一。
这不是战争。
这是...工业化的屠杀。
“五千精锐骑兵，一战清空。卫康老哥，这学费，够不够劲爆？”
夏青禾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啧啧，战争果然是第一消耗品。这么多人马，扒了铠甲，血肉拿去堆肥，骨头磨成骨粉，又能养活我多少亩地啊......”
“报告领主大人！”
一个斥候从前方的了望哨飞奔过来，神色激动。
“隘口西侧，有股小残敌，大概二三十骑，冲出了滚石覆盖的区域，正往西逃窜！为首一人，穿着主将铠甲，疑似敌军统帅卫康！”
夏青禾的眉毛一挑。
“哦？命这么大？”
她放下望远镜转过身，从身后亲卫手里，接过一杆造型奇特的长火枪。
王之凝视狙击步枪。
夏云峥立刻上前一步：“青禾，让我来！”
“不。”
夏青禾摇摇头，她将步枪架在高台护栏上，熟练的打开瞄准镜，冰冷的金属镜片贴上她的眼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最后一程，我得亲自送。”
视野中，那伙狼狈逃窜的残兵迅速被拉近。
为首的老将，正是卫康。他此刻已经丢了头盔，披头散发，脸上全是血污跟不敢相信的惊恐。
“想跑？问过我的巴雷特没有？”
夏青禾的食指，轻轻的搭在扳机上。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屠宰场上空，轻的像一句耳语。
“瞄准他的马腿。”
“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