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步摇裂了。
谢陵舟站在原地，手指收紧，裂痕割进皮肉。他没松手。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已经踏入杀局边缘。
他转身走进暗室，铁牌令箭塞进腰带，短刀别在后腰。玄甲军不能动，苍雪剑不能带，他只能以商队护卫的身份跟上去。
他翻身上马，黑马踏着夜色追出东角门。
水道弯折，凤昭月的船正靠岸。她换上胡服，斗篷裹紧，千机伞藏在袖中。接头人牵来一匹灰马，她翻身而上，动作干净利落。
谢陵舟躲在桥洞阴影里，等她走远才跟上。
他没有靠近，只远远缀在商队最后。风沙卷起尘土，他拉下面巾，目光始终锁住前方那道玄色身影。
天快亮时，队伍进入陇州边界。荒原开阔，沼泽遍布，远处沙丘起伏如死蛇。商队绕开主路，走一条干涸河床。
凤昭月突然勒马。
她掌心发烫，火纹微微跳动。有东西在靠近。
三个人影从侧翼包抄过来，穿灰袍，戴面罩，手里提着灯笼。灯笼不点火，里面关着一只绿翅虫，正嗡嗡震动。
蛊师巡逻队。
他们开始撒粉，粉末遇风散开，像雾一样飘向马匹。马受惊躁动，商队一片混乱。
凤昭月不动。她知道这种毒虫能嗅出异能波动，火纹一旦激发，立刻暴露。
她悄悄摸向袖中玉瓶。谢陵舟的声音还在耳边：“一天最多用一次。”
她不能用。
她抽出千机伞，轻轻一抖，伞尖挑起泥水，甩向左侧草丛。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蛊师果然被吸引，两人转头查看。
第三个人却停下，低头闻了闻空气，又看向凤昭月的方向。
他发现了。
那人抬手，要放信号弹。
一道黑影从后方扑出，直接掐住他的脖子。骨头断裂声很轻，尸体滑倒在地。
是谢陵舟。
另外两个蛊师反应极快，一人吹哨，一人放出绿虫直扑凤昭月面门。
她抬手甩出火纹符咒。
符纸燃烧瞬间，干草堆轰然起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遮住视线。
绿虫撞进火里，瞬间烧成灰烬。
谢陵舟冲上前，短刀横切，砍断另一人手腕。信号弹落地，滚进泥水里熄灭。
最后一个蛊师想逃，谢陵舟追上去，一刀柄砸在他后颈。人倒下，再没起来。
四周安静了。
火还在烧，风吹着火星乱飞。
凤昭月跳下马，走到谢陵舟面前。她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
“谁让你来的？”
谢陵舟擦掉刀上的血，收刀入鞘。
“我答应过你，不是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她压低声音，“这里是西凉边境，玄冥教的地盘。你要是出事，玄甲军群龙无首，朝堂立刻大乱。”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没带兵，没穿官服，没人认得出我。”
“可你来了就是风险！”她攥紧拳头，掌心火纹又热了一下，“你要是在这儿死了，我怎么办？”
谢陵舟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玉瓶，塞进她手里。
“加倍剂量的雪莲粉。够你用三次。”
凤昭月愣住。
“我不是来拖累你的。”他声音低，“我是来让你敢用火纹。你想查真相，我就替你清路。你想破局，我就做你的刀。”
他指着地上尸体，“刚才那一刀，我没暴露身份。以后也不会。你往前走，我断后。就这么简单。”
凤昭月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玉瓶，手指摩挲瓶身。这是新的药，不是原来的那个。
她终于把瓶子收进袖袋。
然后她抽出千机伞，在伞柄末端轻轻划了一道。
一道浅痕出现。
那是标记。从此以后，这把伞只要出现在谢陵舟手中，就是安全信号。
谢陵舟看见那道痕，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上马。
商队继续前行，穿过沼泽，进入荒漠。
太阳升起，沙地反光刺眼。风越来越大，吹得斗篷猎猎作响。
他们并排骑着，不再说话。
但步伐一致。
前方出现一座孤零零的驿站，土墙塌了半边，旗子挂在歪杆上，随风晃荡。
商队准备进去歇脚。
凤昭月忽然抬手，拦住谢陵舟。
她掌心又热了。
火纹跳了一下。
她看向驿站二楼窗口，窗帘垂着，不动。可她记得刚才风吹得厉害，那帘子不该是静止的。
有人。
谢陵舟会意，慢慢把手放在刀柄上。
商队领头人吆喝着进门，木门吱呀打开。
灰尘落下。
凤昭月刚要动，谢陵舟突然伸手按住她的马缰。
下一秒，一支箭从窗缝射出，钉进领头人肩膀。
惨叫响起。
门口人群慌乱。
二楼窗帘掀开一角，一只眼睛闪出绿光。
是蛊师。
凤昭月立刻甩出第二张火纹符咒，直奔窗口。
符纸未落地，谢陵舟拔刀跃下马背，借力蹬墙，翻身撞碎窗户。
屋内传来打斗声。
几息后，谢陵舟从窗口跃出，左手拎着一个人，右手短刀滴血。
他把人摔在地上，是个穿灰袍的瘦子，脸上有虫咬疤痕。
“活口。”他说。
凤昭月下马，蹲下去检查。那人嘴里含着毒囊，但她及时掐住他下巴，没让他咬破。
她翻他身上，找到一块铜牌，上面刻着扭曲符号。
玄冥教低级信物。
她收起铜牌，抬头看谢陵舟。
“你到底打算跟多久？”
“到你能活着回来为止。”
“我说了我不需要……”
“你需要。”他打断她，“没有我，你现在已经被围了。刚才楼上不止一人，另一个从后窗跑了。他在报信。”
凤昭月闭嘴了。
她说不过他。
而且他说的是事实。
她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
“记住，别抢我的节奏。我要查的人，我自己动手。”
“可以。”他说，“但下次，让我先出手。”
她没回答，转身走向马匹。
谢陵舟跟上。
两人重新骑上马，绕过驿站，继续往北。
风沙更大了。
远处沙丘背后，隐约有黑点移动。
是追兵。
凤昭月摸了摸袖中铁牌，火纹又跳了一下。
她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