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他终于看明白了,小识根本不是在算命,她是在作弊。
她利用了识之律者读取他人意识的能力,轻而易举地窥探到这些老人家脑海里最浅层的、最挂念的那些琐事。
比如张大爷出门忘了关窗户,李大妈的孙女考试考了双百,王阿姨昨天打麻将赢了五十块钱。
这些事情刚刚发生,是他们脑子里最活跃的念头,被小识信手拈来,说得分毫不差。
接着,她又会针对他们最发愁的事情,比如儿女的工作、孙辈的学业、自己的健康,给出一些模棱两可、但听起来又充满希望的“明路”。
至于那些路到底对不对,林轩敢肯定,小识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纯粹是张口就来。
可偏偏,这套组合拳的效果出奇地好。
林轩彻底石化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哄得心悦诚服的老人家,一个个掏出了钱包,把十块、二十块,甚至五十、一百的钞票往小识面前的桌子上塞。
而小识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摆出一副仙风道骨、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伸出手象征性地往外推拒。
“哎哎,各位乡亲父老,使不得,使不得啊!相逢即是缘,能为大家指点迷津,乃是小仙的本分,怎可收取这身外之物呢?”
老人们一听这话,更激动了。
“仙人,您必须收下!这点钱是我们的心意!”
“是啊!这年头不图钱财的真神仙可不多见了!您要是不收,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就是!万一您今天在这儿,明天嫌我们没诚意,跑到别的公园去算,那我们上哪儿找您去啊!”
群众的热情被她这番“推辞”彻底点燃,送钱送得更加热烈了。
一张张钞票被强行塞到了小识的手里,塞到了桌子的抽屉里。
林轩看得清清楚楚,小识那看似拒绝的双手,压根就没使上一点劲,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在推,不如说是在“迎接”。
那副半推半就的姿态,演得惟妙惟肖,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她哪里是在算命,她分明是在进行一场精准高效的、针对老年群体的心理诈骗,只不过,她的“骗术”是建立在超能力之上的降维打击。
林轩站在人群边缘,从最初的担心害怕,到中间的无语恼火,再到现在,他只剩下一种荒谬的、哭笑不得的麻木感。
他看着小识那娴熟的“业务”流程,看着老人们脸上那虔诚幸福的笑容,一种强烈的现实扭曲感包围了他。
他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跟诈骗有什么区别,干脆报警算了……”
声音虽小,却刚好被旁边一位耳朵尖的老大爷听见了。
老大爷顿时有些不满意,回过头来,用一种教育年轻人的口吻说道:
“什么报警?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真神仙!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吧?家里人肯定也催得紧吧?”
他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大家这才发现人群里不知何时混进来一个唯一的年轻人。
“是啊小伙子,别不信这些。让这位识仙人给你算算,说不定就算出一段好桃花运呢!”
“对对对,快去算算,仙人今天心情好,肯定给你算得准!”
在周围大爷大妈们的热情助推下,林轩几乎是被半推半搡地架到了榕树下,稀里糊涂地就坐到了小识对面那张空着的小马扎上。
两人四目相对。
小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故意装作不认识林轩的样子,拉长了语调,用一种神棍特有的咏叹调开口道:
“啊……这位小友,我看你眉宇之间,似有愁云环绕啊~”
她那副小小的圆形墨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还悄悄对着林轩挤眉弄眼,充满了挑衅和炫耀的意味。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周围的“信众”们朗声宣布:
“看在大家如此热情的份上,也为了让这位小友开开眼界,今日,本仙人就破例,免费为他算上一卦!”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叫好之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轩身上,期待着一场“见证奇迹”的大戏上演。
小识装模作样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然后又掐指一算,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林轩的脸上。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神秘又严肃的口吻,缓缓说道:
“嗯……我看到了。小友,你命格不凡,但几日之后,命中注定有一场大劫。不过你无需惊慌,此劫虽险,但你福大命大,终究会化险为夷,平安渡过。”
林轩听得满头黑线,心里一阵无语。
他当然知道小识说的是什么——那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与系统的最终决战。
这件事,她还在符华身体里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
拿这种事来当算命的噱头,也只有她干得出来。
还没等林轩有所反应,小识的下一句话,直接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而过去了这一劫之后呢,你就会和你此次劫数中的一位关键女子,名叫……琪亚娜的,终成眷属,喜结连理。我看这大喜之日,也就在眼前了!”
“琪亚娜”三个字一出口,周围的人群瞬间哗然。
“诶呦!小伙子,你听听!你听听!人家仙人算得多准啊!”
“快看他的表情!他肯定认识那个叫什么琪、琪什么娜的小姑娘啊!”
“哎呀,还有几天就渡劫,渡完劫就结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小伙子,还不快谢谢仙人!”
大爷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看向林轩的眼神里充满了祝福、羡慕和“我们都懂”的揶揄。
他们已经自动把小识的话翻译成了“这个小伙子马上就要和他心上人结婚了”,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林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他坐在那张小马扎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渡劫?怎么没一个雷给我劈死呢?谢她妹啊……这不是存心捣乱吗!)他在心里疯狂呐喊,却又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他只能用眼神向对面那个罪魁祸首发射眼刀,但小识隔着一副小墨镜,得意洋洋地将他的愤怒照单全收,还回以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