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笼罩在众人脸上的哀愁死气一扫而空,人人眉宇间都透着对未来、对生活的热切憧憬。
和泥塑形、烧火制砖、掘土造窑,处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而慈幼堂和学堂那边,安佩兰每日都去看着。
这种窑洞的建法要难一些,最初的时候要有木架框出弧形,在上边用土砖砌好,利用砖与砖之间自然的压力与石灰粉混着泥浆来固定。
当彻底定型后,再在四周和顶上覆盖上泥土回填,保温效果和挖出来的一样。
八孔窑洞占地颇广,为了让学堂里的孩子们能有个清净的念书之地,安佩兰特意让人在中间砌起一堵隔墙,将慈幼堂与学堂分作两处,慈幼堂是慈幼堂,学堂是学堂。
两处各有一个大院子,后期可以作为孩子们玩乐的操场。
而这段时间,也不用谁说,这安怀瑾似乎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就是这个学堂的夫子。
时不时的来指点着这里墙砌得不平,那里地面夯得不周正。
安佩兰就直接给了他一把锄头:“既瞧着不顺眼,便自己动手修整。”
安怀瑾闻言,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也真的挽起袖子干了起来。他手上力气着实不小,不多时便将学堂那四孔窑洞打理得方方正正、妥妥帖帖。
而慈幼堂那边连看都不看!
气得安佩兰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你懒得长毛了!走两步能死是怎么地!多干点活瞧把你给委屈的!这些孩子以后不都是你教!难不成没跟你住一个院子,就与你无关了?活了五十多年,怎么把脑子塞回娘胎里去了!”
气得安怀瑾又吹胡子又瞪眼的~照做了。
如此一来,两处院子、八孔窑洞的监工差事,就这么落到了他的头上。
所有遍户的窑洞群那块也在紧张的修建中,同时,当初筛选出一些手艺人也都在忙活着自己的营生。
努尔干现在有了木匠,铁匠,和石匠,这些都是南疆那边过来的,因着些阴差阳错的罪名变成了遍户。
此刻,他们正在抓紧时间制作门窗,和石磨石碾。
门窗只求简易合用便好,石磨与石碾却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瑾执意要做一套大型的,供整个努尔干的人共用,这便需先寻一块平整硬实的晒场作为安置之地。
大水井北侧、学堂旁边恰好有一片空地,地面早已被打水聊天的人踩得紧实,只需再用石灰泥浆细细抹平就成。
众人齐心协力将三块巨石利用滚木运至此处后,石匠和铁匠二人便日日守在场地旁,就地开凿打磨,没有半分懈怠。
这些营生都不用谁来督促,各自都会自觉的把活干好,因为他们知道,此刻自己是在干什么,他们的头——李瑾,想要做什么。
他们在建设一个属于自己的村落,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这里,不再是收留罪犯流民的贫瘠邪恶之地,这里是他们的“村落”。
所以便是走在路上,看见块凸出的石块,人们也会随手将这路面给平了,将石块扔到路旁。
似乎是共同经历了那地狱式的磨难,所以才更珍惜眼下的生活吧。
就在这里团结一致的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河西走廊终于把青稞送来了。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份孟峰的任命书。
李瑾将这些救济粮收下清点后,接过了任命书就转身去找安婶子了,留下送粮使不尴不尬的转悠了两圈后和队伍一起走了。
李瑾到了安佩兰这儿的时候,孟峰正在和白长宇一起陪着孩子们玩打仗的游戏,秀娘抱着曼儿在一旁开心的鼓掌。
“孟峰,你的任命书~”李瑾将任命书递了给他。
孟峰怔愣了一会,接了过来,小心打开查看:“北地边防营!”
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中激动无比:“娘!秀娘!太子让我去北地边防营!能常常回来看你们了!”
秀娘也高兴的哽咽:“嗯,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两人转头看着安佩兰,心下又是一阵感激。
安佩兰则皱眉,心中总觉得不安,又是北地,即使知道官家是要征战北域,但是这步伐似乎越来越快了。
她抬头看着旁边的李瑾:“官家给你的粮,似乎也太多了些。”
安佩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李瑾和孟峰他们都愣了神。
但是李瑾不愧是指挥使,瞬间反应了过来,低头沉思片刻:“估计就是明年了。”
“明年怎么了?”秀娘有些不解。
孟峰却也知道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他轻笑一声看着正有些担忧的望着他的安佩兰:“娘,您放心,以我的本事,定能挣回这个指挥使来!”
安佩兰则摇头:“你首要的任务,是活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看着情况不妙咱就跑,跑不过就装死,等都撤了再偷跑回军营……”
“娘~~打住~~”孟峰赶紧叫住了安佩兰的话头,抬眼看着正一脸错愕的看着安佩兰的李瑾,尴尬的笑着:“我娘~开玩笑呢~~”
安佩兰翻了个白眼说道:“没开玩笑,秀娘和曼儿在家等你呢,定要活着!”
李瑾憋了两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总之你收拾一番,明日就去报道吧。”
交代后就连忙走了,刚刚他耳朵有些聋,啥都没听见。
第二日,全家都早早起床,做了顿特别丰盛的早餐:
首先是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饺子是安佩兰必须要给孟峰做的,只是天气太热也没有新鲜的猪肉,就用素的沙葱鸡蛋做馅。
昨儿知道今天去报道,又让知远带着时泽去地里逮了好多的蚂蚱,裹了面炸了。
“这蚂蚱后腿长,跑的快,你到时候一定记得跑快点!”
孟峰听着安佩兰这番话哭笑不得,但也是暖心无比:原来,这就是有娘的感觉。
“娘,您就放心吧,我厉害着呢,定会活着回来的。”
吃过了早饭,秀娘又跟孟峰叮嘱了些,安佩兰在旁边看着站在前头的白季青。
猛地记起一样东西:“哎!咱家去年做的炮竹呢!”
孟峰他们一愣?炮竹?
安佩兰想着去了墙角扒拉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那个谁都不敢点的炮竹,塞进了孟峰的包袱里:“记住,死到临头的时候点了扔出去,说不定能给你换来一线生机!”
孟峰还是觉得这话别扭,不过娘的心意,他懂:“嗯,知道了娘!”
白长宇去送的孟峰,北地边防营也不远,也不是见不着,就挥了挥手喜滋滋的去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