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铁衣见她醒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唇边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是我,我来了,不用怕,再安心睡会儿吧。”他的掌心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却异常温暖,覆在她的后背上,传来稳稳的力道。
或许是这温度太过安心,或许是他的声音驱散了残存的不适,温酒酒顺从地闭上眼睛,头轻轻靠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竟真的再次睡了过去。
冷铁衣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藤床上,为她盖好薄毯,才起身走到窗边,对着外面打了个手势。
守在楼下的听风、青禾、流星、追影四人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走上竹梯。“主子,后续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无人敢再惊扰姑娘。”
听风低声禀报,目光扫过屋内安稳睡着的温酒酒,又快速移开——他可不敢多看,生怕惊扰了主子心尖上的人。
冷铁衣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守在外面,别让人靠近。”四人齐声应下,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一觉,温酒酒睡得格外安稳。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她缓缓抬起胳膊,只觉得身上的沉重感消散了大半,喉咙也不似先前那般干涩。扭头看向旁边,冷铁衣正坐在竹凳上,手里拿着一本旧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见她醒来,立刻放下书凑上前:“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温酒酒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冷铁衣,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来了吗?”她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他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岭南小村的吊脚楼里?
话音未落,温酒酒突然伸出手,按住冷铁衣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玄色的衣料下,清晰的痛感传来,冷铁衣猝不及防,重重皱起了眉。温酒酒连忙松开嘴,紧张地问:“疼不疼?”
冷铁衣看着她眼底的慌乱,皱着的眉缓缓松开,摇了摇头,故意逗她:“不疼。”
“那是梦了。”温酒酒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来,语气也变得失落,“冷铁衣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就在这时,冷铁衣突然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喊起来:“哎呦哎呦,好疼啊!温兰醑,你属狗的?”他这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瞬间取悦了温酒酒。她一歪头,露出八颗碎玉般的银牙,眼底重新泛起光亮:“骗你的,我当然知道不是梦啦,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在吊脚楼里响起,像银铃般悦耳,驱散了连日来的沉闷。守在外面的听风四人听到笑声,相视一笑,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阿福更是激动得抹了把脸,眼眶又红了,不过这次是高兴的。
笑声慢慢低至渐不可闻。
“你怎么来了?”
温酒酒不解,他不是回临安了吗?如何短时间内南下岭南,还能准确找到她?
“阿福哥——”温酒酒恍然大悟。
“对,如你所想。”冷铁衣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冷铁衣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柔情更甚。他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委屈了。”
山风依旧吹着竹窗,可吊脚楼里的暖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温酒酒想起自己昏迷时的胡言乱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冷铁衣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喊了陛下和秦桧的名字。”
温酒酒的心猛地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抬头看向冷铁衣,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铁衣,我……”
“你不必害怕。”冷铁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接下来的路,由我陪你,只是我们须更小心些,岭南虽比不得京城,但所到之处也都是‘眼睛’。”
温酒酒安心地靠在冷铁衣身上,轻声道:“谢谢你,冷铁衣。”
这时,门帘被掀开,春华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看到温酒酒醒了,高兴地说:“九……姑娘,你终于醒了!雷阿婆去山上采药了,让我等你醒了就将药给你喝了。”
显然,在同青禾一道帮温酒酒擦身时,这俩姑娘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只是“九郎君”喊顺口了,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
温酒酒接过春华手中的药碗,虽然药汁苦涩,却还是一饮而尽。
冷铁衣拿了个靠枕让温酒酒靠在床头,顺手就桌上刚才他翻过的一本泛黄的手抄本递给她,封面上写着“岭南瘴疠论”五个字,字迹娟秀,显然是女子所写。
“这是雷阿婆留给你的,她说你身子弱,在岭南容易染瘴气,这本书里有防治瘴气的法子,或许能帮到你。”冷铁衣笑着说。
温酒酒接过手抄本,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心里一阵温暖。她刚想道谢,却看到冷铁衣的目光落在手抄本上,眼神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冷铁衣,你认识雷阿婆吗?”温酒酒忍不住问道。
冷铁衣回过神,摇了摇头:“前几年跟着师傅行走江湖时,倒是听说过岭南一带有位名医,说她医术高明,救过不少人,却不知说的是不是她。”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雷阿婆的身份不简单,尽管她极力掩饰,口音里似有一丝官话,应是年轻时在京城附近待过,后来才隐居在这深山里。”
温酒酒心里一动,京城?难道雷阿婆也与京城有关?她刚想追问,冷铁衣却站起身道:“你刚醒,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阿福的队伍,等雷阿婆回来,咱们再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看着冷铁衣离开的背影,温酒酒握紧了手中的《岭南瘴疠论》,心里充满了疑惑。雷阿婆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何来的岭南?又为何会突然帮助自己,留这本手抄本给自己又是何意?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酒酒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瘴热,不仅让她捡回了一条命,也让她看清了身边的人。
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比她想象中更难走,但她没有退路,只能带着父亲的托付,继续往粤东走下去,找到郑伯父,完成父亲的愿望。而阿福的神秘,雷阿婆的过往,也像这岭南的迷雾一样,等待着她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