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注意！脚下！”
苏微的警告在通讯频道里炸开。
那片灰白色的菌毯，正在缓缓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呼吸。
“噗！”
一根粗壮的、覆盖着惨白菌丝的节肢猛地从地底刺出，带起大片骨灰般的粉尘。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一头体型堪比装甲车的巨型蜘蛛状异兽，从菌毯下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腐烂，但关节处却被坚韧的灰白色菌丝强行连接、驱动。八只复眼里，燃烧着和那些活尸同样的幽绿色磷火。
“我靠！这是开了什么地狱副本！”阿虎在频道里怪叫。
这玩意儿的压迫感，可比刚才那些慢吞吞的人形靶子强太多了。
“它身上有生物装甲！脉冲枪常规模式可能无法穿透！”白沐看着扫描仪上反馈回来的数据，语速极快，“攻击它的关节连接处！那是菌丝最密集的地方！”
“开火！集火它的腿！”
苏微吼道，同时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幽蓝色的能量束不再是分散射击，而是汇聚成一股致命的洪流，精准地轰向了那头“僵尸蜘蛛”的左前肢。
“滋啦——”
菌丝在能量束的高温下迅速碳化、断裂。
那头巨兽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失去了平衡。
“有效！继续！”
斥候队员们信心大增，枪口喷吐着致命的能量，将这头从地狱爬出的怪物，硬生生地钉死在了原地。
更多的怪物从地下钻出。
有被菌丝操控的巨型蠕虫，有重新站立的异兽骸骨。
这片森林，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场。
而现在，坟场的主人，正在唤醒它所有的收藏品。
“不能在这里耗下去！”苏微当机立断，“白沐，带路！我们必须冲过去！”
“跟我来！信号源就在正前方，直线距离三公里！”白沐收起扫描仪，端起枪，紧跟在苏微身后。
队伍转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以苏微为刀尖，硬生生地从这片复苏的死亡浪潮中，杀出了一条通路。
他们身后的战场，留下了遍地燃烧的残骸。
……
两个小时后。
队伍已经深入了忘语森林的腹地。
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那些石化的巨型菌株上，开始出现一些被菌丝包裹的人形轮廓，它们如同琥珀里的虫子，被永远地凝固在了巨株表面，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挣扎姿态。
“停。”白沐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
那是一株格外庞大的菌株，主干几乎有半座山那么宽，无数粗壮的菌根深深扎入大地。而在它的根部之下，露出了一角被严重腐蚀的金属造物。
那是一扇门。
一扇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属于人类文明的门。
队员们清理掉门口的菌丝和碎石，门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
在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板中央，一个图案虽然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
那是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是‘鸢尾花’勘探队……”白沐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伸手抚摸着那冰冷的图案，指尖在颤抖。
“我父母的笔记里提到过……几十年前，苏长老还是护卫队指挥官的时候，曾派遣过一支最精锐的勘探队来这里调查异变的源头……他们全军覆没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传说中的失踪者，他们的营地，竟然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怪物，很可能就是……”一个队员没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把门切开。”苏微的命令打断了众人的遐想。
无论里面有什么，他们都必须进去。
因为白沐手中的扫描仪显示，那个最强烈的信号源，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两名队员上前，将脉冲枪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
高能光束切割在古老的合金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分钟后，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豁口被烧了出来。
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霉菌腐败和未知化学试剂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从门后扑面而来。
幸好，他们的头盔过滤系统将这一切都挡在了外面。
苏微第一个钻了进去，举枪警戒。
门后是一个紧急通道，再往里，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基地。
这里一片狼藉。
倒塌的设备，散落的文件，以及……被灰白色菌丝包裹、固定在各个角落的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的制服，与他们见过的任何款式都不同，胸口同样绣着鸢尾花的标志。
“保存得很……‘完好’。”白沐走进来，眼中闪烁着一种学者见到古代遗迹时的复杂情绪，“这里的菌丝隔绝了空气，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陈列馆。”
他快步走向基地中央的主控台。
奇迹般地，主控台的屏幕竟然还亮着微弱的备用电源的光。
“我需要几分钟。”白沐将自己的个人终端连接上去，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这里的系统很古老，但加密逻辑和我父母留下的资料有共通之处。”
“其他人，警戒四周！”苏微下令。
队员们立刻散开，枪口对准了基地里那些安静的“陈列品”。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白沐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在他的光屏上飞速闪过。
“找到了……一份加密日志！”
他猛地敲下回车。
主控台的屏幕闪烁了一下，开始显示出一段段断断续续的文字。
【日志-734：我们……我们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不是矿物，也不是生物……它很大……很大……】
【日志-735：它在唱歌。不，不是唱歌。是一种……频率。所有人都听到了，就在脑子里。我们把它……称为‘神’。】
【日志-738：歌声变了。变成了……哀嚎。它在……饥饿。】
看到这里，白沐的手指顿住了。
【日志-740：苏承舟来了。他带来了那个传说中的‘中央节律器’。那是一个……巨大的乐器？他说，只有音乐能安抚它。】
【日志-741：他成功了！哀嚎平息了。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精神力透支。该死的，我们还是没能靠近核心区域，拿不到最关键的数据！】
【日志-745：……情况失控了。苏承舟离开后，它的饥饿感……变得更强了。】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变得混乱，扭曲。
【日志-746：它醒了！它真的醒了！孢子……到处都是孢子！啊啊啊！它在‘吃’！它在吞噬我们的精神力！！】
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基地，落针可闻。
“‘吞食’……精神力？”苏微喃喃自语，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
“咯……吱……”
一声轻微的、骨骼扭动的响动，从角落里传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只见一具被菌丝固定在墙上的，“鸢尾花”队员的尸体，它的头盔面罩下，那双早已干涸的眼眶里，猛地亮起了蓝盈盈的光芒。
它抬起了头。
“看”向了他们。
紧接着，基地里所有的“陈列品”，一个接一个，全都“活”了过来。
它们身上的菌丝如同获得指令的肌肉，拉扯着它们的身体，从墙壁上，从设备上，挣脱下来。
它们转过僵硬的脖子，一双双绿色的鬼火，在黑暗中亮起，将这支小队，死死锁定。
……
巨树菇谷地，临时指挥室。
凌飒靠在椅子上，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苏微小队头盔摄像头传回来的第一视角画面。
当看到日志最后那句话，以及基地内所有尸体复活的那一刻。
旁边的石裂风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帮倒霉蛋，这是捅了僵尸孢子的窝了。”
凌飒却没什么表情变化。
她只是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目光从屏幕上那些疯狂闪烁的战斗画面，移到了另一块屏幕上。
那上面，是苏承舟的资料。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苏承舟那张布满皱纹、看起来威严又固执的脸。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物理寄生，精神污染，还需要定期用精神力‘喂食’来安抚。”
“啧。”
“这苏家人，哪里是什么顽固的看守者。”
“根本就是个饲养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