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临近岁末,丞相府事务繁忙,陆文渊时常在书房处理公务至深夜。这日晚膳后,萧墨珩(陆雪瑶身)以“近日读史有所惑,想寻父亲解惑”为由,带着严嬷嬷亲手做的莲子羹,前往陆文渊的外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近陆文渊。严嬷嬷对此乐见其成,父女和睦,正是她教导有方的体现。
书房位于外院,守卫不算森严,但自有一股肃穆之气。通传之后,陆文渊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允了她进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堆满了卷宗书籍。陆文渊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正批阅着公文,眉宇间带着疲惫。见到“陆雪瑶”进来,他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何事?”
萧墨珩(陆雪瑶身)垂眸敛目,姿态恭谨地将食盒放在一旁,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女儿见父亲辛劳,特炖了莲子羹送来,聊表孝心。另……女儿近日读《史记》,于楚汉相争一节有所困惑,不知父亲可否拨冗指点一二?”
他刻意选了一个不算深奥,但足以显示自己“好学”的话题。
陆文渊打量着她。眼前的少女穿着素净,举止得体,眼神清澈而平静,与记忆中那个畏畏缩缩、眼神躲闪的女儿判若两人。他心中那点因柳姨娘之事而起的不快,稍稍淡了些。
“哦?有何困惑?”他放下笔,语气缓和了些。
萧墨珩(陆雪瑶身)便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关于鸿门宴项羽不杀刘邦之得失的疑问,用符合“陆雪瑶”学识水平的语言,清晰地道出。他刻意引向了“时机”、“势位”与“决断”的关系,隐隐契合了陆文渊如今在朝堂上谨小慎微、权衡利弊的心态。
陆文渊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问题不算多么精深,但由一个深闺女子提出,且角度颇有些意思。他难得地起了几分谈兴,简单讲解了几句,无非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时机未至,不可妄动”之类的道理。
萧墨珩(陆雪瑶身)做出恍然大悟状,恭敬道:“父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他适时地表现出对父亲的崇拜与感激。
这番姿态,显然取悦了陆文渊。他点了点头,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语气又温和了几分:“你有此向学之心,甚好。日后若有疑问,可常来书房寻些书籍看。”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排书架,“那里有些史籍杂书,你可自行取阅,但莫要乱了次序。”
“谢父亲!”萧墨珩(陆雪瑶身)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获得进入书房的许可。
他没有久留,又说了几句关心父亲身体的场面话,便恭敬地退了出来。
走出书房,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萧墨珩(陆雪瑶身)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第一步,成功了。
自此之后,他每隔几日,便会以请教问题或送些汤水点心的名义,去一趟陆文渊的书房。陆文渊忙于公务,往往说不了几句便打发他去看书。他便安静地待在书架旁,看似随意地翻阅,实则目光如炬,快速扫过那些卷宗、书信(当然是陆文渊处理过、不甚紧要的)和书籍的摆放位置,记下各种细节。
他发现了陆文渊对某些官员的评语笔记,发现了府中一些隐秘的开支记录,甚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关于前朝律法变革的杂记,里面似乎提到了关于女子继承权的一些冷门案例。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脑中。他知道,这些东西,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次书房之行神不知鬼不觉时,却在一次离开时,与一个人不期而遇。
那是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上下,面容清俊,气质温文,正捧着一摞文书从回廊另一端走来。见到从书房出来的“陆雪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萧墨珩(陆雪瑶身)目光扫过此人,脑海迅速回想记忆——苏瑾瑜,陆文渊的门生,颇有才名,因其家道中落,被陆文渊留在府中做些文书工作,偶尔协助处理一些不太紧要的公务,颇得陆文渊赏识。
“苏先生不必多礼。”萧墨珩(陆雪瑶身)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平淡。他对这种文弱书生向来没什么好感。
苏瑾瑜直起身,看着眼前气质清冷、与传闻截然不同的相府嫡女,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与探究。他听闻这位大小姐近日变化颇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通身的气度,竟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大小姐是来给相爷请安?”苏瑾瑜温声问道。
“嗯。”萧墨珩(陆雪瑶身)不欲多言,简单应了一声,便带着秋月径直离开。
苏瑾瑜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挺直却单薄的背影,眉头微蹙。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大小姐身上,有一种与这丞相府后宅格格不入的、过于锐利的气息。联想到近日府中关于柳姨娘和她的种种传闻,苏瑾瑜心中隐隐觉得,这相府的后院,恐怕再也无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