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被禁足、贪墨原配嫁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终究没能完全捂住,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虽未摆上台面,但足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丞相陆文渊这几日上朝时,脸色格外阴沉,面对同僚似笑非笑的目光,颇有些如坐针毡。
这消息,自然也通过凌风,迅速报到了摄政王府。
墨韵堂内,药味依旧浓重。陆雪瑶(萧墨珩身)半倚在榻上,听着凌风的禀报,苍白的手指在锦被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幽深。
“柳氏禁足……陆相夺其部分管家权……”她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家伙,动作倒是利落,这么快就撬动了柳姨娘的根基。虽然手段在她看来仍有些稚嫩,借力多于直接碾压,但效果不错。
“殿下,还有一事。”凌风神色凝重了几分,“今日早朝,成王殿下……提及了此事。”
陆雪瑶(萧墨珩身)眸光一凝:“哦?他如何说?”
“成王并未明指,只是……在议论漕运改制时,话锋一转,说‘治国齐家,其理相通。若内闱不靖,贪渎横行,何以表率群臣,总理国事?’虽未点名,但朝堂上下,谁不知他意有所指。”凌风沉声道。
陆雪瑶(萧墨珩身)心中冷笑。成王萧墨宇,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素来与萧墨珩不和,觊觎摄政之位已久。这是抓住陆文渊的痛脚,准备借题发挥了。打击陆文渊,就是剪除萧墨珩的羽翼之一。
“陆相如何反应?”
“陆相当时脸色极为难看,出列自辩,称家中确有刁奴欺主,已严加惩处,绝无贪渎之事,更不敢有负圣恩。”凌风回道,“陛下当时未置可否,只说了句‘陆爱卿治家严谨,朕自是信得过的’,便将话题揭过。”
表面揭过,但这根刺,已经扎下了。皇帝看似维护陆文渊,实则乐见其成王与萧墨珩一系争斗。
陆雪瑶(萧墨珩身)迅速在脑中分析着局势。成王发难,意在试探,也是挑衅。若萧墨珩身体康健,此刻必然以更强势的手段反击回去,压制成王的气焰。但如今……
她看了一眼自己(萧墨珩)这具依旧虚弱不堪的身体,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现在连站立都困难,如何上朝?如何与成王当面交锋?
“殿下,我们是否要……”凌风试探着问道,意思是是否要动用势力,反击成王,或为陆相解围。
“不必。”陆雪瑶(萧墨珩身)打断他,声音虽弱,却带着决断,“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她沉吟片刻,脑中飞快运转着萧墨珩过往的行事风格和当前的处境。
“成王既然喜欢指桑骂槐,那便让他骂。”她缓缓道,眼神锐利,“凌风,你去办两件事。”
“请殿下吩咐。”
“第一,将柳氏娘家兄长,那个在户部任员外郎的柳承宗,近年经手的一些不清不楚的账目,找些‘热心人’,悄悄递给御史台几位素来与成王不甚和睦的御史。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他们自己查到的。”陆雪瑶(萧墨珩身)淡淡道。嫁妆贪墨?那就把水搅浑,把柳姨娘娘家也拖下水,看谁更不干净!而成王若想保柳家(或许他根本不想保),就要惹一身骚。
“第二,”她继续道,“散布消息出去,就说本王伤势已有起色,太医言,再静养些时日,或可临朝听政。”
凌风眼中闪过惊诧。第一条他明白,是祸水东引,反击成王。可第二条……殿下伤势明明依旧沉重,为何要散布好转的消息?
陆雪瑶(萧墨珩身)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成王敢跳,无非是觉得本王重伤濒死,不足为惧。本王偏要让他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他若疑心本王伤势是假,反而会束手束脚。”
这是心理战。她要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营造出最强的威慑。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把握和对对手心理的洞察。
凌风恍然大悟,心中对“殿下”的敬佩更深了一层。殿下即使重伤卧床,谋略依旧深远!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凌风领命,匆匆离去。
陆雪瑶(萧墨珩身)靠在榻上,微微喘息。方才一番思虑和下令,几乎耗尽了她积攒的力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她闭上眼,心中却并不平静。朝堂风波因丞相府后宅而起,这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前朝与后宅,看似相隔甚远,实则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在丞相府里与柳姨娘斗法的萧墨珩(陆雪瑶身),恐怕还没意识到,他(她)的举动,已经搅动了朝堂的暗流。
“看来,得提醒他一下了。”她心中暗道。合作嘛,信息共享是基础。
她唤来殿外伺候的小内侍,吩咐道:“去请凌风统领回来,本王……还有一事。”
当凌风再次匆匆赶回时,陆雪瑶(萧墨珩身)让他准备了一份关于成王近日动向、以及朝中几个关键人物对丞相府事件反应的简要分析。
“想办法,将此物,送到丞相府陆大小姐手中。”她将密封好的信笺递给凌风,补充道,“告诉她,柳氏之祸,已延及前朝,望她……善自珍重,勿再授人以柄。”
这既是提醒,也是警告。提醒他(她)局势的复杂性,警告他(她)不要再轻举妄动,以免引来更大的麻烦,波及自身,也让她这边更难应对。
凌风虽然觉得殿下对那位陆大小姐的关注似乎过于频繁和微妙,但依旧忠实执行命令。
信,再次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往了丞相府玉尘院。
而就在陆雪瑶(萧墨珩身)于王府运筹帷幄之际,成王萧墨宇在自家府邸,也得到了“摄政王伤势好转”的消息。
“好转?”成王捻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神阴鸷,“消息属实?”
“回王爷,是从太医院和王府内部传出的风声,但王府守卫依旧森严,探子无法确认。”手下回禀。
成王沉吟不语。萧墨珩那个疯子,命硬得很,难道真让他挺过来了?若是如此,他之前的动作,恐怕就有些冒进了。看来,得暂缓一下,再观望观望。
一时间,因丞相府后宅风波而泛起的朝堂涟漪,在“摄政王”若有若无的威慑下,竟诡异地暂时平息了几分。
然而,风暴,往往在平静之下酝酿得最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