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找到了赵云。
此刻的赵云,正一个人站在山谷的高坡上,俯瞰着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土地,眼神复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到宕机的迷茫。
他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棍表情瞬间切换完毕,走到赵云身边,并未开口,只是陪着他一起静静地看着。
许久,张皓才状似随意地开口。
“子龙,随贫道去个地方。”
赵云回过神,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了张皓身后。
他们来到了一处喧闹的工坊区。
还未走近,一股巨大的“轰隆”声便传了过来。
赵云抬头望去,只见一条从山上引下来的溪流,冲击着一架巨大的水车飞速转动。
而水车的动力,通过一套他完全看不懂的,由无数齿轮和连杆组成的复杂装置,精准地传递给了工坊内的八台石磨!
八台石磨同时转动,无需一头牲畜,无需一个人力去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妇人们只需将一筐筐红薯干倒进去,雪白的红薯粉便源源不断地从磨盘下流出。
马钧,那个被张皓点化过的天才工匠,正满脸狂热地指挥着工人们维护着这套“水力联动石磨”。
赵云彻底看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走上前,难以置信地用手触摸着那些巨大的木制齿轮。
“这……这……”
张皓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负手而立。
“此乃贫道观天地运行之理,偶得的机关之术。”
他又带着赵云走进了另一间更长的工坊。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种匪夷所思的作业。
数百名工匠,被分成了十几个小组。
第一组,只负责用墨斗在木料上弹线。
第二组,只负责按照弹好的线进行切割。
第三组,只负责凿出卯榫的孔洞。
……
每一个小组,只重复着一道最简单的工序。
一块块标准的木料,如同流水一般,从工坊的一头,传递到另一头。
最终,在末端被另一批工匠飞快地组装成一把锄头、一张犁、甚至是一扇窗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赵云再次被震撼了。
他从未想过,生产工具,竟然可以这样来制造!
张皓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暗爽,嘴上却平淡地问道。
“子龙。”
“你感觉我们这里,是因为生产力高效,还是因为人多产出高,所以大家都能有饭吃,有衣穿?”
赵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山外的人更多。
那些服徭役的百姓,每个人要干的活,比这里的人也只多不少。
可他们吃的是什么?住的是什么?
能吃饱的,又有几人?
答案,不言而喻。
张皓没有再多说,转身带着他,走向了山谷另一侧开辟出的巨大练兵场。
数万名青壮,正顶着寒风,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训练。
“立定!”
“向右看齐!”
教官的吼声嘶哑,却中气十足。
数万人的队列,虽然还显得有些笨拙和混乱,但每一个人都咬着牙,努力跟上同伴的步伐。
他们的装备很简陋,许多人手上拿的只是削尖的木枪。
他们的身上,穿的还是打着补丁的麻衣。
可他们的眼神,却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那是一种为了守护某种东西,可以拼上性命的决绝。
张皓指着下方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
“他们,曾是官兵口中卑贱如草芥的流民。”
“他们,曾是世家眼里可以随意买卖的牲口。”
“如今,他们是我太平道的兵。”
张皓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云。
“他们不想争霸天下,也不想加官进爵。”
“他们只想守住现在的生活,守住那一碗能填饱肚子的红薯饭,守住那一件能御寒的冬衣,守住他们正在识字的孩子。”
“但他们的战力,还差得太远。”
“他们缺一个真正的将军,来统帅他们,来教会他们如何战斗,如何活下去!”
张皓向前踏出一步,几乎是逼视着赵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子龙!”
“贫道要你,带着他们,成为一把能斩断一切不公的利剑!”
“贫道要你,带着他们,将这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生活,永远地持续下去!”
“你,可愿意?!”
轰!
赵云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看着张皓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看着下方那数万双充满期盼与火焰的眼睛。
他手中的长枪,似乎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匡扶汉室?
守护百姓?
或许,真正的道,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