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太行山外官道。
正午的烈日下,一支庞大的商队正缓慢前行。
上百辆大车,装满了麻布、精盐、生铁,还有各色器具。
车队最前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内,甄逸正闭目养神。
“老爷,前方有情况!”
车夫的惊呼声传来。
甄逸睁开眼,掀开车帘。
远处的山道拐角,黑压压涌出数百名持刀的“山贼”。
领头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标准的强盗开场白。
甄逸身旁的管家吓得脸色煞白:“老爷,是,是黄巾贼!”
“慌什么。”
甄逸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下了马车。
他走到车队最前方,朝那群“山贼”拱手:“诸位好汉,在下常山甄逸,还请行个方便。”
“甄逸?”
蒙面人“惊讶”地说,“听说过,常山首富嘛。”
“那更好办了,把车上的货,全留下!”
话音落地。
数百名“山贼”呼啦啦围了上来,麻利地开始卸货。
盐巴一袋袋扛走。
生铁一捆捆搬走。
布匹一匹匹卷走。
甄逸的护卫们握紧了刀柄,却不敢动。
管家急得跺脚:“老爷,咱们的货啊!”
“你急什么。”
甄逸背着手,看着那些“山贼”忙活,嘴角甚至带着笑。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上百辆大车被洗劫一空。
蒙面人走到甄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甄老板,改日再会。”
“好汉慢走。”
甄逸拱手相送。
等“山贼”们扛着货物消失在山道深处,管家才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
“老爷,咱们这趟可是血本无归啊!”
“血本无归?”
甄逸转身看向管家,笑了。
“跟我走。”
他领着车队转了个弯,来到附近一座庄园。
庄园大门敞开。
院子里堆满了晾晒好的红薯干,橙黄色的切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甄逸一挥手:“装车,全部装车。”
管家愣住了:“老爷,这是……”
“这是我的货。”
甄逸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红薯干,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
“刚才那些盐铁布匹,也是我的货。”
“只不过,换了个主人而已。”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被劫!
这分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不过演了一出戏,做给外人看罢了!
半个时辰后。
甄逸的车队装满了红薯干,浩浩荡荡离开了太行山地界。
车辕吱呀作响。
甄逸坐在车内,手里捏着一片红薯干,咬了一口。
甘甜,好吃。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十天前在山谷中见到的那一幕幕。
那四十万人的谷地。
那热火朝天的建设。
那尊能“洞察人心”的神像。
还有那个年轻道人手中,绽放出的金色光芒。
甄逸睁开眼,眼神坚定。
这趟生意,他做定了。
不为别的。
只为那句“长生不死,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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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谷,中军大帐。
张皓正盘点这次交易的收获。
“盐八千石,够咱们吃大半年了。”
张宝喜滋滋地汇报,“生铁三万斤,布匹五万匹,还有各种农具器械若干。”
“甄家这老小子,办事还算靠谱。”贾诩摸着一袋袋粗盐说道。
“甄氏虽已上了我们的贼船,但冀州世家林立,一旦有人眼红,难免生出事端。”
“所以……”
贾诩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接下来,还需我们出手,杀几只鸡让他们老实点。”
张皓点头,正要说话。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工匠打扮的汉子冲了进来,满脸兴奋:“大贤良师!成了!您画的那玩意儿,小的做出来了!”
张皓眼睛一亮:“拿来我看看。”
工匠双手捧着一副双边马镫,还有那弧形的铁片。
马镫表面打磨光滑,铁片则被精心锻造成马蹄形状。
“这就是……主公说的双边马镫马蹄铁?”
张宝凑过来看,满脸好奇。
“没错。”
张皓接过马镫,仔细端详。
做工还算粗糙,但基本符合要求。
“走,去校场!”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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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
褚燕正带着骑兵操练。
八千匹战马在场上奔驰,扬起漫天尘土。
“停!”
张皓一声令下。
褚燕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主公有何吩咐?”
“试试这个。”
张皓把马镫递给他。
褚燕接过,仔细打量,满脸困惑:“这是……踩脚的?”
“没错。”
张皓亲自示范,让工匠把马镫固定在战马两侧。
然后他脚踩马镫,轻松翻身上马。
单手持缰,身体稳如磐石。
“看到了吗?有了这玩意儿,骑兵不用再担心重心不稳。”
“双手可以解放出来,全力挥刀!”
张皓在马上挥舞着长刀,做出各种劈砍动作。
战马奔驰,他却纹丝不动。
校场上的骑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也太稳了!”
“大贤良师果然聪明,这都能想出来!”
褚燕眼睛亮得吓人。
他一把夺过马镫,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战马也装上。
然后翻身上马。
那一瞬间。
褚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以往骑马时,他需要用双腿死死夹紧马腹,稍有不慎就会被颠下来。
可现在。
脚踩马镫,整个人像生根在马背上一样!
“哈哈哈哈!”
褚燕狂笑一声,策马狂奔。
他单手持枪,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侧身劈刺。
回马一枪。
甚至站在马镫上,居高临下地扫射!
“神物!这是神物啊!”
褚燕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张皓面前:
“主公!有了此物,我军骑兵战力,至少翻倍!”
“何止翻倍。”
张皓笑着摇头,“还有这个。”
他让工匠拿出马蹄铁。
“这玩意儿钉在马蹄上,能保护战马,让它们跑得更久,更快。”
“以后咱们的骑兵,能日行三百里不停歇!”
褚燕听得呆住了。
他虽然不太懂这些,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黄巾军的骑兵,将成为这天下最可怕的铁骑!
“传令下去!”
张皓环视校场上的八千骑兵。
“所有战马,三日内全部装上马镫和马蹄铁!”
“从今日起,骑兵训练强度加倍!”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铁骑!”
“是!”
八千骑兵齐声呼喝,声震山谷。
张皓转身离开校场。
贾诩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主公,有了这双边马镫,我军骑兵战力确实大增。”
“但……”
他顿了顿。
“没有经历真正的血战,这些骑兵,终究只是绣花枕头。”
张皓点头:“我知道。”
“所以,得找个机会,让他们见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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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太行山外,试炼之地。
这里聚集着几千名“黑签者”和数万新来的流民。
他们白天开荒种地,夜晚住在简陋的窝棚里。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但也有例外。
一个身材精瘦的年轻人,正默默地挥动着锄头。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每一锄下去,都精准地刨开土块。
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有浪费的力气。
旁人看他,只觉得这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他的眼神,
冷得像冬日的冰湖。
这个年轻人,名叫王越。
准确来说,是化名“王二”的王越。
大汉第一高手。
剑圣!
他混在这群流民中,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二十天来,他日日夜夜忍受着这非人的劳作。
他的手上磨出了血泡,又结成了茧。
身为武学天才的他,从小根本没有干过一天农活。
他的脸被晒得红黑,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他的眼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火。
那是名为“封侯”的火焰。
“王二!别偷懒!”
一个黄巾渠帅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王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继续干活。
渠帅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王越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再过十天。
就是每月初一的膜拜大典了。
到时候,够积分的流民就可以去谷内,向那尊神像跪拜。
求取进入山谷生活的资格。
而张角,也会亲自现身。
那就是他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王越握紧了锄头。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激动。
十八岁那年,他孤身闯入贺兰山。
潜入王庭大帐割下羌王首级。
顶住数千羌人勇士围攻。
他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
那一战,让他名震天下。
可那又如何?
他依旧只是个“剑术老师”。
依旧只能在权贵面前低头哈腰。
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草包世家子,凭借家世平步青云。
而他王越,空有一身本领,却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捞不到!
凭什么!
王越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这一次。
他要亲手斩下张角的头颅。
拿着那颗价值“万户侯”的脑袋,回洛阳领赏!
到那时。
什么士族,什么世家。
都得乖乖跪在他王越脚下!
“封侯拜相,封妻荫子……”
王越喃喃自语。
“近在眼前了。”
他抬起头,看向太行山深处。
那里,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功名所在。
夕阳西下。
试炼之地的劳作终于结束。
流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排队领取今日的口粮。
王越也混在其中。
他端着一碗稀粥,默默地蹲在角落里,慢慢喝着。
王越面无表情地喝完粥,放下碗,走进了自己的窝棚。
窝棚里黑漆漆的,只有一张破草席。
他躺下,闭上眼。
脑海中,却在不断推演着十天后的刺杀。
神像前,必定戒备森严。
但那又如何?
他王越,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挑战过的高手不下千人。
无一败绩。
“张角……”
王越在黑暗中睁开眼。
眼中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