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楼,疯了。
刺耳到能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脑子里,搅的天翻地覆。
走廊里,杂乱到让人心慌的脚步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声,还有那浓的化不开的消毒水味,跟恐慌混在一起,在这座钢铁堡垒里疯狂发酵。
“快!送医务室!!!”
“水!别喝总管道的水!!!”
“妈的,我头好晕。。。”
一群平时杀人不眨眼的精锐特工,这会儿脸白的像鬼,有的扶着墙吐的昏天黑地,有的走都走不稳,一头栽在地上晕死过去。
混乱,恐慌,绝望。
这三种情绪,就像瘟疫,瞬间就在七号楼的核心区炸开了。
刘三金像是瞬间被抽干了魂儿,那张平时市侩精明的脸,现在白得跟纸一样。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名单,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那张薄薄的纸,却像有千斤重,压的他快喘不过气。
他连滚带爬的冲进指挥室,一看到那个站在沙盘前,背影跟山一样的男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板!”
刘三金的声音都在发抖。
“名单。。。名单统计出来了。。。”他把那张被冷汗浸透的纸递了过去,“在警报拉响前,核心区。。。包括我在内,总共三十七个人,喝了三号蓄水箱里的水。”
三十七个人。
每个名字,都是一条命,都是阎王殿最核心的骨干。
这不只是一次投毒。
这简直是冲着阎王殿的心脏来的,一次精准到变态的灭绝行动!
而这时,七号楼另一头的医务室走廊,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
手术室门顶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像个魔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走廊里每个焦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大家心头慢慢的割。
楚风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着那扇关紧的手术室大门,好像要用眼神把它烧穿。
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个女人第一次见他时,穿着旗袍,摇曳生姿,眼神里带着三分魅惑七分疏离的样子。
她抓佐佐木时,手臂被划伤,却忍着疼,对他露出一个倔强笑容的样子。
她在侨民学校的废墟下面,浑身是血,用自己虚弱的身体护住年轻队员,昏迷前还虚弱的问他:“我没给你丢人吧?”的样子。
那个平时总是笑的像只小狐狸,像一朵带刺的黑玫瑰,把所有脆弱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女人,现在就躺在那扇门后面,生死未卜。
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像地底最深处的岩浆,在他的胸膛里疯狂奔涌,翻滚,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的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着,骨节因为太用力而捏的发白,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双永远平静的像深潭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两团压不住的火,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烧干净!
杀气!
那杀气几乎凝成了实体!
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走廊里的空气,好像都被这股杀气抽干了,变得又黏又压抑,让旁边的王大力和李铁柱他们,连呼吸都觉得心脏被捏住了。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楚风。
这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到冷酷的“活阎王”。
这是一头守护着自己最重要宝贝的领地,被彻底侵犯后,陷入狂怒的绝世凶兽!
鬼面。。。
楚风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烙铁,在他的心脏上,狠狠的烫上了一个永远消不掉的烙印。
。。。
同一时间,电讯科的实验室。
这里是整个七号楼唯一还在高速运转的地方。
林晚秋的头发乱糟糟的,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她的眼神,却亮的吓人。
她的双手快成了虚影,在一排排复杂的化学仪器跟分析图谱之间疯狂操作。
水质样本的最终化验结果,出来了。
铊盐。
一种无色无味,毒性剧烈,并且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基本等于无解的重金属剧毒。
这个冰冷的化学名词,像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也压在了整个阎王殿的头顶。
绝望。
死一样的绝望。
就在刘三金拿着化验报告,感觉天旋地转,快要昏过去的时候。
“等一下!”
林晚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一种极其疲惫,却又让人没法反驳的穿透力。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分析仪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毒素化学结构式的,复杂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曲线。
“这种提纯度的铊盐。。。它的分子结构,不够稳定!”
林晚秋的大脑,像台超载的电脑,疯狂运转。
无数被忘在角落里的化学知识,毒理学报告,战地急救手册,在她脑子里疯狂的碰撞,筛选,重组。
突然!
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脑子!
“普鲁士蓝!”
她猛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一排试管,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碎裂声,但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她冲到刘三金面前,一把抢过那份差不多宣判了死刑的化验单,用红笔在上面飞快的写下了一长串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快!拿着这个,去找医务室的医生!立刻!”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告诉他们,这不是解药!但普鲁士蓝的化合物,理论上可以跟这种不稳定结构的铊盐,在消化系统里形成一种惰性螯合物!”
“它不能解毒!但是,它可以极大的延缓毒素进入血液循环,破坏神经系统!!!”
“它可以。。。为我们争取时间!!!”
刘三金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看着这个平时有点胆小的女孩,这会儿却像个发号施令的女武神,浑身都发着光,让人没法不信她。
他来不及多想,抓起那张写着“天书”的化验单,连滚带爬的就朝医务室冲了出去。
一线生机!
在这片能把整个阎王殿都淹死的绝望里,林晚秋,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女孩,硬生生的点亮了一座灯塔,虽然微弱,却足够照亮前路!
。。。
“吱呀——”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门被推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医生,疲惫的摘下口罩。
楚风一步就蹿了过去,死死的盯着他。
“人,怎么样?”
他的声音,沙哑的像被砂纸磨过。
医生被他眼里那吓人的红光,吓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退了半步,才结结巴巴的说:“楚。。。楚先生。。。苏小姐背上的弹片,大部分都取出来了。但是。。。有几块碎片离心脏太近,我们。。。我们不敢动。。。”
“她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因为失血太多还有剧烈冲击,陷入了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能醒。。。甚至还能不能醒过来,都。。。都是未知数。”
轰!
医生后面的话,楚风已经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脑子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一片空白。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狂怒,暴戾,杀机,都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退的一干二净。
换上来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比西伯利亚的永冻层还冷,比宇宙真空还要死寂。
那是把所有情绪都烧干净后,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毁灭欲。
阎王,归位了。
他看着那张写着三十七个名字的饮水名单,又透过手术室的门缝,看了一眼那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白得像纸的身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一边的王大力身上。
“把土肥原良介的尸体,处理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王大力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用冰块冻起来,别让他烂了。”
楚风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点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灵魂发抖的疯狂。
“这个魔鬼,就算是死了,也得给我。。。发挥最后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