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官场,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财政部次长范成周的公馆里,气氛压抑,空气都像结了冰。
上好的龙泉窑青瓷茶杯,被他一把掼在地上,粉碎。
滚烫的茶水跟茶叶溅了他一裤腿,他浑然不觉。
他的手在抖,是气的,也是怕的。
通源印刷厂,他最大的钱袋子,一夜功夫,就叫人给整个端了!
更要命的,他那个干啥啥不行的亲侄子范明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本能要了他全家老命的账本,也一起掉进了活阎王手里!
“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范成周在书房里跟笼中困兽似的来回打转,那张还算儒雅的脸,这会儿又惊又怒,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想不通。
楚风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没证据也没批文,就直接动武力,去抄一个有头有脸的民营企业家?
这是滥用职权!!这是武装叛乱!!
他必须反击!
抢在活阎王把证据捅到委座面前,他必须先下手!
范成周猛的停住脚,血红的眼睛里爆出一股子狠劲。
他抓起电话,接通了中统总部。
“给我接徐处长!马上!”
“我要弹劾!我要联合所有能联合的人,弹劾军统的楚风!”
“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武装冲击民营企业!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一时间,山城官场暗流涌动。
无数弹劾电报跟雪片似的,从四面八方飞向军统局,飞向侍从室,还有所有说得上话的大佬案头。
一场针对楚风,针对阎王殿的政治风暴,眼看是免不了了。
……
可风暴中心,罗家湾戴笠公馆,却安静的吓人。
书房里,戴笠就那么坐着。
他面前没堆着山一样的弹劾电报,只有一张薄纸片,刚从七号楼加急送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本黑账本的第一页。
只有一个名字,跟一串长得吓人的数字。
戴笠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那张万年阴沉的脸看不出喜怒。
可捏着照片的手,指节因为太用力都发了白。
他在等。
等这场范成周跟他背后那些人掀起的风暴,发酵到最高点。
毛人凤站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知道,老板不说话,比发火还吓人。
这说明,他心里正在算一笔最冷酷也最残忍的账。
过了好一会儿。
戴笠慢慢放下照片,拿起另一部红色电话,拨了个号。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
“让稽查处的兄弟们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跟我去财政部...查税。”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看似波涛汹涌,实际早被他抓在手里的山城天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一个胜利者的笑。
范成周?中统?
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们拼命想把楚风拖下水时,楚风递上来的照片跟这本账本,已经成了他戴笠手上最快,最要命的一把刀!
一把能把所有政敌连根拔了的...屠龙刀!
当天下午,局势急转直下!
军统局长戴笠,以清查战时财政纪律,打击经济汉奸的名义,亲率稽查处精锐,像一群从天而降的饿狼,悍然闯进财政部大楼!
跟着,一份戴笠亲签,委座特批的通报,传遍了山城所有政府机关!
“军统特别督查小组,在组长楚风的带领下,英勇无畏,深入虎穴,成功破获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经济叛国案!”
“该案涉及伪造法币,走私战略物资,勾结日谍,其主犯通源印刷厂厂长范明哲,已被当场抓获,人赃并获!”
“所有涉案人员,无论职位高低,一律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道通报,像一道雷,在山城官场轰然炸响!
所有昨天还在上蹿下跳,叫嚣着要弹劾楚风的官员,一下全成了哑巴,个个脸色煞白,跟死了爹妈一样。
而范成周听到消息那刻,当场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彻底的,完了。
……
七号楼,作战指挥室。
刘三金拿着一沓文件,脸上那表情,跟中了头彩没两样。
“老板!老板!大喜事!”
他手舞足蹈的冲到楚风面前,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
“戴老板的嘉奖令下来了!”
“您个人,奖励法币二十万大洋!晋升上校军衔!!”
“咱们阎王殿,集体嘉奖!!所有牺牲的兄弟,按最高规格三倍抚恤!所有参与行动的弟兄,每人奖励五百大洋!”
“委座也知道了,亲自给戴老板打了电话,夸您是国之利刃,党国栋梁!”
指挥室里,爆出一片欢呼声。
所有人都给这场泼天富贵砸晕了头。
只有楚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的听着,然后点点头。
“知道了。”
他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看向窗外。
他知道,这场胜利不止是扳倒一个范成周那么简单。
他用这份天大的功劳,把自己跟戴笠的利益,捆得更深,更牢了。
从今天起,他楚风,就是戴笠在军统里最不能丢,也最不敢动的一张王牌。
他赢了这场政治风暴。
但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
他站起身,在众人注视下,慢慢走出了指挥室。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能带他找到下一个蛇头的人。
……
七号楼最深处的特制审讯室。
灯光惨白,空气冰冷。
范明哲跟条死狗似的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抖成筛糠。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那个魔神般的身影慢悠悠晃进来时,范明哲的瞳孔缩到最小,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他吓尿了。
楚风没看他,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他对面。
他没问伪钞,也没问账本。
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跟看个死人一样。
过了很久。
他开口了。
只问了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和白狐,是怎么联系的?”
话音刚落。
范明哲脸上的恐惧就僵住了!换上的是一副见了鬼似的惊骇!
他看楚风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知道所有秘密的魔鬼!
“你...你...”
他想说话,可牙齿疯了似的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不知道...”
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的厉害。
“我只是个外围...我只负责印钱跟走账...我什么都不知道...”
范明哲疯了似的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白狐...白狐是真正的幽灵!他从来不露面!没人见过他!他...”
说到这,他好像想起了更恐怖的事,浑身剧烈抽搐,用一种快崩溃了的,说梦话一样的声音,抖着说出那句让整个审讯室空气都冻住的话。
“他...他就在我们身边...”
楚风目光骤然收紧!
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慢慢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个冰到极点的弧度。
他意识到,自己费尽心机斩断的,也许,只是那条叫八岐的大蛇,最不起眼,也最乐意被牺牲掉的一个蛇头。
而真正的毒蛇,还藏在更深的黑暗里,吐着信子,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