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们抬着那昏死的獠牙鬣狗，一路吵吵嚷嚷，几乎是耀武扬威地回到了杂役区。
那点劫后余生的恐惧，迅速被占了便宜的兴奋和吹嘘的欲望所取代。
“嘿！你们是没看见！那獠狗扑过来的时候，血盆大口！吓死个人！”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被咱们放倒了呗！”
“吹吧你，就你们几个？”
“咳…主要是运气好，那畜生好像本来就不太行了，碰巧…对，碰巧就晕了。”
类似的对话，在杂役们吃饭、干活、偷懒的各个角落里重复着。但“碰巧”这个词，在一次次的口耳相传中，味道慢慢就变了。
“要说最邪门的，还是林二狗带着的那个小丫头。”
“咋了？”
“那獠狗扑过来的时候，别人都吓傻了，就那小不点，冲上去，‘啪’就是一拳头！”
“真的假的？三岁娃娃？拳头？”
“千真万确！我亲眼见的！然后那獠狗就倒了！”
“嘶……不能吧？是不是看错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看错了，可好几个人都看见了！那獠狗现在还晕着呢！”
“我的娘……这啥怪力……”
“谁说不是呢！林二狗非说是巧合，是那畜生有旧伤…可我瞧着不像……”
“难不成…那娃娃真有点门道？”
流言像长了脚，自己就会跑。没半天功夫，就从杂役区慢慢渗到了外门弟子耳朵里。
外门弟子膳堂里，几个刚结束修炼的年轻弟子凑在一起吃饭。
“听说了没？杂役处那边出了个奇闻。”
“啥奇闻？又谁偷懒被罚了？”
“不是，说是有个新来的杂役，带着个拖油瓶妹妹，进山采药碰上了獠牙鬣狗。”
“嗬！那玩意可凶，杂役碰上不得非死即伤？”
“怪就怪在这儿！听说没死人，那獠狗反而被那杂役的妹妹，一个三岁小娃，给一拳打晕了！”
“噗——”
旁边一个面容姣好、衣着明显比其他外门弟子精致些的女弟子，正小口喝着灵谷粥，听到这话直接笑喷了，呛得咳嗽了两声。她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赵师姐，你没事吧？”旁边立刻有弟子殷勤地问。
赵明月摆摆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好笑：“谁编的瞎话？三岁娃娃打晕獠牙鬣狗？那些乡下杂役是干活干傻了吧？还是觉得我们这些修炼弟子跟他们一样没脑子？这种胡话也传？”
“就是就是，”旁边人附和，“肯定是以讹传讹，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他们吹上天了。”
赵明月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着碗里的粥，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杂役就是杂役，见识短浅。估计是走了狗屎运，那獠狗说不定是吃坏了肚子，或者自己撞树上了，被他们瞧见，就硬往自己脸上贴金。还一拳打晕？笑死人了。真要有那本事，还当什么杂役？早被长老抢着收徒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放下勺子时，动作却微微顿了一下。
一次是巧合，两次……好像之前膳堂也有人说，有个小丫头一巴掌推飞了个壮实杂役？当时她也只当是笑话听。
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她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和……不舒服。一种被低贱之人可能占了什么便宜的不舒服。
“不过是个有点傻力气的野丫头罢了。”她轻哼一声，像是要说服自己，不再理会这个话题，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那边的议论。
与此同时，青云宗内门，一处更为幽静、灵气也更浓郁些的院落里。
玄璜长老看着面前躬身站立的弟子，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黑檀木桌面。
嗒。嗒。嗒。
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弟子低着头，详细汇报着：“现场检查过，那獠牙鬣狗确实无其他明显新伤，唯有头顶一处轻微击打痕迹，疑似拳印，但力道控制极其精妙，恰好致晕而未致死。据多名杂役口供，出手者确为杂役林二狗之妹，年约三岁，名林小花。过程与流传版本大致相符。”
又是林闲和林宝儿！
“力能降服低阶妖兽……”玄璜长老缓缓重复了一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亲眼确认了？当时，那女娃身上，可有灵力波动？”
弟子头垂得更低：“弟子询问了所有在场杂役，皆言未曾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那女孩似乎纯粹是凭借肉身力气。”
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玄璜长老微微眯起眼，视线投向窗外，似乎在看很远的地方。
没有灵力波动……单纯肉身之力……三岁稚龄……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透出的意味，让他干枯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这世上，并非所有力量都源于灵力修炼。总有些特殊血脉、罕见体质，在幼年期便会显现出种种神异。只是这类苗子，万中无一，一旦出现，早被各大势力死死捂在手里，严密保护，绝无可能流落成一个杂役的拖油瓶妹妹。
是那些杂役眼拙，感觉不到隐秘的灵力运转？还是说……
他想起昨夜派去暗中观察的弟子回报，说那林闲深夜似在修炼某种奇异功法，气息晦涩深邃。当时他只觉是那弟子修为不够，感知有误，或是对方故弄玄虚。
如今看来……莫非那林闲也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藏着这女娃，待在杂役处，到底所图为何？
各种念头在玄璜长老脑中飞速闪过。
他缓缓吸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继续盯紧他们。特别是那个女娃。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手指再次叩响桌面，这一次，带着一种冰冷的力度。
“记住，此事，仅限于你知晓。若真如猜测那般……那便是天赐予我青云宗的机缘，或许……是予老夫的机缘。”
他眼中掠过一丝炙热，但很快又被深沉的算计压下。
“务必谨慎。在查明之前，绝不能让外界，尤其是其他宗门的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那女娃……还有她那个哥哥，一定，不能让别人先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