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中，虞清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直升机像片落叶般下坠，厉墨琛用身体紧紧护住她和儿子，金属扭曲的尖啸声刺痛耳膜。
抱紧星星！他在她耳边大吼。
下一秒，剧烈的撞击让虞清窈眼前一黑。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散发着蓝光的网状物上。睁开眼，发现整架直升机被一种发光的菌丝网络包裹着，缓缓降落在米兰郊外的树林里。
共生菌......厉墨琛的声音紧绷，温言在控制它们。
舱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潮湿的夜风裹挟着蓝色孢子灌进来。虞清窈咳嗽着护住怀里的虞星昼，男孩仍在昏迷中，但手腕上的cR-721标记又开始发光。
出来吧，墨琛。温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森林都在说话，你很清楚抵抗没有意义。
厉墨琛的右眼银光暴闪，他掏出一个金属球体扔出舱外。球体在空中爆开，释放出刺眼的白光。所有发光菌丝瞬间枯萎，森林里响起一声类似惨叫的电子音。
快走！厉墨琛拖着她跳下直升机，Emp只能干扰它们几分钟！
他们在漆黑的树林中狂奔。虞清窈的鞋子早就丢了，赤脚踩在满是蓝菌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会呼吸的肉毯上。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
去那儿！厉墨琛指向不远处的一座教堂，神圣场所通常没有共生菌！
教堂大门紧闭，厉墨琛一脚踹开锁链。他们冲进圣堂的瞬间，身后的菌丝像触到火焰般缩了回去。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色块。
虞清窈瘫坐在长椅上，这才发现怀里的虞星昼睁开了眼睛。男孩的瞳孔依然泛着蓝光，但比之前淡了许多。
妈咪......他虚弱地伸出手，艾拉姐姐说对不起......
别听她的！厉墨琛厉声打断，她在骗你！
虞星昼突然哭起来：可是她说爸爸也在骗我们！她说爸爸不是真的爱我们，只是在保护实验品！
教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虞清窈看向厉墨琛，发现他的右眼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星星，厉墨琛单膝跪在儿子面前，声音异常柔和，记得爸爸教你的安全密码吗？
虞星昼抽泣着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唱道：蓝月亮，银星星，cR-721......
随着童谣响起，男孩眼中的蓝光渐渐消退，变回正常的黑色。他疲惫地靠在虞清窈怀里，很快又睡着了。
那首童谣......虞清窈轻声问。
量子加密指令。厉墨琛检查着教堂的出口，能暂时屏蔽议会的信号控制。
他从祭坛下找出一个老式油灯，点燃后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借着灯光，虞清窈这才发现厉墨琛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衬衫。
你受伤了！她撕下裙摆一角想给他包扎。
没事，共生体会加速愈合。厉墨琛任由她处理伤口，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温言暂时进不来，但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意大利。
虞清窈打了个寒战：去哪里？
瑞士。厉墨琛从鞋跟里取出一个微型芯片，我在cR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些东西，能证明温言违反议会规定私自进行人体实验。
他拿出手机，屏幕已经被蓝菌侵蚀得面目全非。令人惊讶的是，厉墨琛的右眼射出一道细小的银光，在手机屏幕上扫过，那些蓝色菌丝立刻枯萎脱落。
这是......
量子净化。厉墨琛简短地解释，我的眼睛是第七代共生体接口。
手机勉强开机，他快速输入一长串代码。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出一份加密文件。
看这个。他将手机递给虞清窈，温言的秘密账户流水。
屏幕上是一连串复杂的资金往来，收款方包括多家生物实验室和医疗机构。虞清窈注意到最近一笔巨额支出是给新生命试管婴儿中心。
试管婴儿......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胃部一阵绞痛，星星是......
不是。厉墨琛斩钉截铁地打断，星星是我们的孩子，只是受孕方式......特殊了些。他指着其中一条记录，这才是关键——温言用议会资金私自克隆了十二个胚胎，全部携带cR-721基因。
虞清窈瞪大眼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议会只批准自然杂交实验。厉墨琛冷笑，温言想抢在其他人前面培育出完美共生体，获取议会控制权。
他滑动屏幕，显示出几张模糊的胚胎照片。虞清窈倒吸一口冷气——其中一张赫然是婴儿时期的虞星昼！照片角落标注着NS-721-05。
NS是什么意思？
Natural Selection（自然选择）。厉墨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温言把星星列为第五号自然选择样本，全程监控他的成长。
虞清窈想起艾拉对虞星昼异常的亲近，还有那些奇怪的，突然一阵恶心：所以艾拉是......
监控员。厉墨琛点头，每个NS样本都配有一个完全体共生体监控。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道蓝光劈在教堂尖顶上。整栋建筑剧烈摇晃，彩绘玻璃哗啦啦碎裂。
他们加强了信号！厉墨琛抱起虞星昼，地下室！快！
他们刚冲下楼梯，圣堂的天花板就轰然坍塌。灰尘中，一个纤细的身影踏着瓦砾走来——红发艾拉穿着白色连衣裙，银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清窈阿姨，女孩的声音依然甜美，却带着不似人类的回声，温叔叔说你们该回家了。
虞清窈本能地挡在儿子前面：离我孩子远点！
艾拉歪了歪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此刻显得异常惊悚：可是星星也是我的弟弟呀。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朵发光的星花，看，我们有着相同的基因标记。
厉墨琛突然掏出一个金属装置对准艾拉。一道银光闪过，女孩的身影扭曲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全息投影。厉墨琛拉着虞清窈继续往下跑，她的本体肯定在附近！
地下室里堆满了破旧的圣经和宗教器物。厉墨琛挪开一个沉重的橡木柜，露出墙上的暗格。里面竟是一个现代化的电子保险箱！
教堂神父是议会叛军成员。厉墨琛快速输入密码，这里是我们最后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保险箱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纸条静静躺在里面：
【亲爱的墨琛：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的所有安全屋吗？——w】
温言！厉墨琛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鲜血。
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亮起。温言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依然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银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怜悯。
何必这么激动？他缓步走下楼梯，议会只是想给星星更好的未来。他看向虞清窈怀里的孩子，眼神炽热，他是第一个自然诞生的完美共生体，注定要引领人类进化。
放屁！厉墨琛挡在妻儿前面，你们只想把他当实验品！
温言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感情用事。他打了个响指，艾拉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身旁，带星星去母舰，第二阶段不能耽误。
艾拉朝虞星昼伸出手，男孩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星花的蓝色！
星星！虞清窈死死抱住儿子，醒醒！别听她的！
但虞星昼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挣脱了她的怀抱，摇摇晃晃走向艾拉。厉墨琛想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撞在墙上。
妈咪，爸爸。虞星昼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电子混响，我要和艾拉姐姐去星星上了。
温言满意地微笑：好孩子。他转向厉墨琛，别担心，等第二阶段完成，你们一家会在新世界团聚。
虞清窈发疯般扑向儿子，却被一道蓝色光幕挡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艾拉牵起虞星昼的手，两个孩子周身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光点，像是要分解成无数粒子。
不！星星！回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墨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盒——正是温言送给虞清窈的胸针盒子！他按下盒底的隐藏按钮，整个地下室瞬间被刺眼的银光充满。
量子干扰器！温言第一次露出惊慌的表情，你怎么会有议会级的......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艾拉的身影开始剧烈闪烁，像是信号受到干扰的电视画面。虞星昼身上的光点也逐渐消失，男孩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星星！虞清窈冲破光幕，一把抱住儿子。
厉墨琛趁机扑向温言，两人扭打在一起。令人惊讶的是，看似文弱的温言身手异常敏捷，几个回合下来竟和厉墨琛打得难分高下。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议会？温言一个侧踢逼退厉墨琛，蓝月已经升起，全球共生菌网络正在觉醒！
厉墨琛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又如何？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
温言脸色微变：什么？
NS-721-01到04，还有06到12。厉墨琛一字一顿地说，你私自培育的那些克隆体，我已经全部转移了。
温言的面具终于碎裂：不可能！那些培养舱在51区最底层......
昨天就被议会特使查封了。厉墨琛冷笑，猜猜是谁提供的坐标？
温言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银灰色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金属色：你找死！
他扑向厉墨琛的瞬间，教堂外突然射来一道刺眼的蓝光。整面墙被轰开，露出外面悬浮的飞行器——造型像一片发光的树叶，表面布满cR-721的纹路。
议会执法者！艾拉惊呼，温叔叔，他们找到我们了！
飞行器上跳下三个身穿蓝制服的人，他们的眼睛都是清一色的银灰。为首的是个红发女子，胸前别着议会的星花徽章。
cR-720温言，她的声音冰冷机械，你因违反《基因实验公约》被逮捕。立即交出所有非法培育的NS样本。
温言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们不明白！NS计划是进化的关键！他突然指向虞星昼，那个孩子就是证明！自然杂交体比实验室产物稳定十倍！
红发女子看向虞星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就是NS-721-05？她向虞清窈走去，孩子，跟我来......
滚开！虞清窈抱紧儿子，谁也别想带走我孩子！
厉墨琛挡在她前面：根据《议会法》第7章第3条，自然诞生的杂交体归原生家庭所有，除非能证明父母有虐待行为。
红发女子皱眉：你是谁？
cR-721厉墨琛，NS-721-05的生物学父亲。厉墨琛亮出手腕上的标记，我有权保护我的家人。
议会执法者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红发女子点点头：记录核实。但温言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审判。
她挥了挥手，两名执法者上前架起温言。令人惊讶的是，艾拉主动走到了红发女子身边。
艾拉？温言挣扎着回头，连你也背叛我？
艾拉的银蓝色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温叔叔，我首先是议会的监控员。她看向虞星昼，但我请求保留对NS-721-05的探视权。
红发女子点头同意，随后转向厉墨琛：议会将暂停地球的第二阶段计划，但蓝月现象会持续三天。她警告道，别让你的孩子接触任何共生菌。
说完，她带着温言和艾拉登上飞行器。蓝光一闪，飞行器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教堂和惊魂未定的虞清窈。
结束了？她颤抖着问。
厉墨琛摇摇头，弯腰捡起温言掉落的一个金属小盒：才刚开始。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发光的蓝色芯片，温言的秘密研究数据，包括......
他顿了顿，看向虞星昼：包括星星的完整基因图谱。
虞清窈抱紧儿子：我们会怎么样？
先离开意大利。厉墨琛脱下外套裹住虞星昼，然后......他轻轻抚摸儿子滚烫的额头，想办法清除他体内的控制信号。
虞星昼在睡梦中呢喃：艾拉姐姐......
教堂外，雨停了。但天空中的蓝月依然明亮，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