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西侧的角门没挂灯笼，只有雪光映着斑驳的砖墙，墙根积着半尺厚的雪，被夜风卷得簌簌往下落。林越踩着雪往前走，靴底碾过冻硬的雪壳，发出 “咯吱” 的脆响，每一步都走得极轻 —— 柳如烟刚从内线那拿到消息，赵德昌的尸傀作坊就藏在地牢最底层，而此刻，正是阴邪能量最容易外溢的子时。
“暗卫都布好了？” 林越侧头问身后的赵峥，目光扫过墙头上隐约的黑影 —— 那是赵峥调派的暗卫，个个贴着墙根藏在雪堆后，连呼吸都压得极浅。
赵峥按了按腰间的铜腰牌，金属的凉意透过官袍传来，让他更清醒：“东西两侧各三个，都带了地脉干扰器。王主事的人刚在前院巡逻过，没往这边来，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内线说，地牢的狱卒今天换了一批生面孔，都是赵德昌的人，我们得小心。”
柳如烟这时已走到地牢外墙下，玄煞镜残片从袖中滑出，刚贴近冰冷的砖墙，淡金色的光就骤然暗了下去，边缘泛起一丝刺目的黑 —— 像被墨汁染过的丝绸，缓缓往残片中心渗。“不对劲。” 她指尖微微发颤，残片的温度竟在往下掉，连掌心都浸出了凉意，“阴邪能量比预想的浓，而且在往墙外渗，是尸傀的气息没错。”
林越立刻掏出灵脉仪，探头贴在墙缝处。屏幕刚亮起，就跳出一串刺眼的红色数据：“阴邪残留浓度 47%，类型：尸傀邪息，与蚀骨墨同源，地脉渗透风险等级：高”。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值，指节不自觉攥得发白 —— 父亲的验尸笔记里写过，尸傀练制时需引地脉阴邪入体，邪息若超过 30% 就会外溢，而现在这 47%，说明地牢里的尸傀至少已练到半成，再等几日，怕是要失控。
“你看这墙根。” 柳如烟蹲下身，拨开墙根的积雪，露出一块发黑的冻土。残片的光扫过冻土，黑土表面竟凝结出一层极薄的霜，霜花是诡异的黑色，像撒了把磨碎的墨炭。“是阴邪霜。”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碰了碰黑霜，瞬间缩回手，“冰得刺骨，这是尸傀体内的阴邪渗进地脉，再从墙缝冒出来凝成的 —— 赵德昌根本没管地脉会不会被污染，只顾着练尸傀。”
林越的目光落在黑霜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起江南义庄的地脉井，当年就是因为阴邪污染，井水都变了黑，村民喝了差点丧命。现在宗人府的地脉连着太庙，要是被尸傀邪息彻底污染，不仅十二宝的护脉阵会失效，连皇室的地脉根基都会动摇 —— 赵德昌为了夺权，竟连这百年地脉都敢毁！
“嗡 ——” 灵脉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阴邪浓度瞬间跳到 53%。林越刚抬头，就见地牢外墙的一道裂缝里，缓缓渗出一丝黑色的液体，像蚯蚓似的在墙上爬，落到雪地里时，积雪 “滋啦” 一声冒起白烟，竟被蚀出一个个小洞。
“是尸傀的邪液！” 柳如烟猛地拽住林越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残片的光此刻已完全变黑，在空中剧烈晃动，“残片感应到地牢里有动静，好像有尸傀在撞门 —— 赵德昌的人没控制住，邪息快压不住了！”
赵峥立刻抬手示意暗卫戒备，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目光警惕地扫向地牢的入口：“要不要进去看看？再等下去，邪息扩散到前院，就全完了！”
“不能硬闯。” 林越按住赵峥的手，目光盯着那道渗邪液的裂缝，“我们没证据，王主事肯定会倒打一耙，说我们故意破坏宗人府地脉。而且赵德昌的人在里面等着，说不定就是想引我们进去，好灭口。”
正说着，地牢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匆匆跑出来，手里提着木桶，往墙上的裂缝泼着什么 —— 是化邪散！黑色邪液碰到粉末，瞬间就没了踪影，连墙上的黑霜都淡了些。可灵脉仪的屏幕上，阴邪浓度只是短暂下降，很快又爬回 50%，像有源源不断的邪息在往外冒。
“他们在掩人耳目，可邪息压不住了。” 林越低声说，指尖攥着怀里的阴物防腐液，“我们得想办法拿到邪液样本，只要能证明这是尸傀邪息，就能让陛下相信赵德昌在搞鬼。”
柳如烟点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银管，管尾系着丝线：“这是陈十三给的取样管，能吸墙上的邪液。我去裂缝那取样，你们帮我盯着入口的人。”
林越刚要答应，就见地牢入口的灯笼突然亮了 —— 王主事穿着棉袍，手里揣着暖炉，慢悠悠地走出来，目光扫过墙根的雪堆，最后落在林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大人深夜不回打更人司，倒来宗人府的地牢外闲逛，是觉得上次的犯人死得不够干净，想再来找事？”
林越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挡住柳如烟的手，迎上王主事的目光：“王主事说笑了，我只是听说宗人府地脉不稳，过来看看 —— 毕竟这地脉连着太庙，要是出了差错，谁都担不起。”
“地脉稳不稳，轮不到打更人司来管。” 王主事往前走了两步，暖炉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林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别总盯着宗人府不放，小心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裂缝，眼神里藏着一丝慌乱，却很快掩饰过去，“来人，把这里的雪扫干净，别让什么脏东西留在墙上，污了宗人府的地脉。”
几个狱卒立刻拿着扫帚跑过来，刚要动手，柳如烟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残片的光故意落在裂缝处：“王主事，这墙上的黑印是什么？怎么看着像阴邪污染？要是不查清，传出去说宗人府藏着阴邪，怕是对皇室名声不好吧？”
王主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紧紧攥着暖炉，指节都泛了白：“不过是墙皮老化，哪来的阴邪？柳姑娘要是没事干，不如回司天监看星象，别在这造谣生事！”
林越看着王主事的反应，心里更确定了 —— 他在怕，怕我们发现地牢里的尸傀。可现在没拿到样本，就算争执也没用，只能先撤。他拉了拉柳如烟的衣袖，对王主事拱了拱手：“既然王主事说没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只是还请王主事多留意，若是真有阴邪，及时知会我们一声，也好尽早处理。”
离开角门时，林越回头望了一眼地牢的方向，灵脉仪的屏幕上，阴邪浓度还在缓慢上升。柳如烟攥着残片，声音里满是不甘：“就这么走了？邪液样本还没拿到呢。”
“没拿到也没关系。” 林越的眼神坚定，“至少我们确认了尸傀的位置，而且邪息压不住了，赵德昌的人撑不了多久。明天我找内线，想办法混进地牢，一定要拿到尸傀的样本 —— 就算王主事想拦，也拦不住。”
赵峥这时凑过来，压低声音：“暗卫刚才看到，那些泼化邪散的人，都往城北的方向去了 —— 那里有个废弃的义庄，说不定是赵德昌藏尸傀原料的地方。”
林越眼睛一亮，灵脉仪的屏幕还亮着，他调出城北的地脉图，手指点在废弃义庄的位置：“那里的地脉是条支流，正好连着宗人府 —— 赵德昌肯定是从那运尸体到地牢，练完尸傀再把废料运回去。明天分两路，我去宗人府找内线，你们去城北义庄查原料，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证据。”
雪还在下，落在林越的肩上，却没让他觉得冷。他看着灵脉仪上跳动的阴邪浓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赵德昌藏得多深，不管王主事怎么拦，他都要把尸傀的真相揭开，把这污染地脉的罪证摆在陛下面前 —— 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这百年地脉，也为了京城的百姓。
没人看到，地牢深处，一道黑色的影子正撞着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铁门后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裂缝里，正不断渗出黑色的邪液，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墙外离去的身影，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爆发。